萧荷这性子,就是捧一踩一,也丝毫不避着当事人,当着沈知书的面便说了。
沈知书笑笑,“我既没有兄长那般好看,殿下何不如去摸兄长,摸我做甚?”
听沈知书这么一说,萧荷更是惋惜,“若非摸不到你兄长,我何苦寻你来摸两下过手瘾?”
沈知书顿时被她这语出惊人的本事堵得哑口无言:“……”
萧荷图兄长,倒是半点不带掩饰,生怕天下人有谁不知。
就差敲锣打鼓在满京城宣扬一番,沈序风是她萧荷的男人。
沈知书到底是忍不住了,“殿下这捧一踩一的本事,怕是整个京城都找不出来第二个。”
萧荷顿时对沈知书起了兴致,都说这沈家大姑娘性子最是柔弱,是半点都不像沈将军夫妇,可眼下瞧着倒是与传言相差甚远。
“你这小姑娘还嘴的本事,怕是整个京城也找不出来第二个。”
沈知书笑笑不语。
萧荷指尖从那一双眉眼一路下滑,最后勾住沈知书的下巴,轻轻一抬,举止轻佻,半点不似一个公主该有的样子,她勾着嘴角道,“帮我问问你阿兄,为什么不娶我?”
沈知书想也不想,直接便回道,“那自然是你不够好,故而我阿兄瞧不上你。”
“瞎说!”萧荷一言打断了沈知书的话。
染着蔻丹的指尖又嫩又白,抚上自己的脸颊,“我这般花容月貌……”
说着,又摸向自己的腰身,“这般妖娆身姿……”
她瞪着一双眼睛,对沈知书道,“岂会不够好?”
仿佛如此还不够,补上一句,“分明是你阿兄眼盲心瞎。”
她凑得极近,仿佛怕沈知书看不真切自己的花容月貌,整张脸怼到了沈知书面前,要让她细细观瞻。
可见她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信。
沈知书活了两辈子,从未碰上过像萧荷这般性子的人。
她微微侧过了脸,避开了萧荷那张都快贴上自己的脸,“既然殿下都知道我阿兄眼盲心瞎,又何必将我请来问阿兄为何不愿娶你。”
一个“请”字,她咬得格外重,萧荷听了却半点也不心虚。
她看着沈知书这张和沈知礼七八分像的脸,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口水,像是在克制什么。
沈知书隐隐感觉,她这会儿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来,直到她听见萧荷自说自话,“亲一下……不妨事的吧?”
沈知书:“……”
片刻不到,绿萝正担心着要不要去寻大公子来,生怕三公主从大公子那受了委屈发泄在姑娘身上,都说冤有头债有主,那便是撒气,也该寻对主才是。
而旁边的萧续,从始至终都静默的站在旁侧,看似平静,可目光却时不时投向从宫中来的那辆马车上。
直到沈知书像逃命似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往这边跑,“快走!”
她声音有些慌乱,像是受了惊吓,活像那三公主是什么吃人的野兽,需得快些逃命。
绿萝连忙拉开马车帘,几乎是下意识的,沈知书向萧续伸出来了手,后者微微一愣,恍神间,手便已经伸过去,搭在沈知书的手下方,将她扶上了马车,另一只手下意识搭在那盈盈细腰上,鼻尖呼吸都是从她身上传来的幽香。
萧续身子有些僵硬。
出于习惯,对于萧续,这般的触碰,沈知书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她顺势进了马车,见萧续还在发呆,那边的萧荷都从马车上跳下来了,她连忙催促了一声,“快上来啊!”
萧续眸光微闪,垂下脸,上了马车。
马夫很快赶马离开。
沈知书靠坐在马车里,手指撩开帘子,看着萧荷在后头追不上停在原地的样子,她微微松了口气,这要真成了她嫂子,阿兄能不能遭得住不知道,但她这个当妹妹的,可真遭不住。
绿萝见沈知书的反应,忍不住问,“姑娘,公主同您说什么了?”
怎么瞧着姑娘好似被吓不轻,一路带逃的。
那三公主有这般吓人吗,先是大公子,现在姑娘也是。
沈知书盯着绿萝看了好一会,想起方才萧荷整张脸都贴了过来,活像要霸王硬上弓。
“没事,就是问了些阿兄的事。”
说着,她瞥了一眼同坐马车的萧续,见他一直板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萧续,沈知书想到了萧荷,哥哥得不到便要对妹妹下手,这姓萧的,怎么都这么没脸没皮的?
明明沈知书也没说什么,可不知为什么,萧续就是明显感觉她在心里骂自己,尽管不知有什么骂自己的必要,可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他心冷笑,若是沈知礼当真成了萧荷的驸马爷,这沈家便得了庇护,在太子和晋王的相争中有机会得已脱身。
沈知书这番心思,算盘敲得很响,太子晋王都不选,这沈家想独善其身,不趟这么一摊浑水。
此时的沈知书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被萧续看破了,她在思考,阿兄究竟看上了萧荷什么,莫非男人就是喜欢这个调调?
一边想着,她又忍不住看了萧续一眼,问了一句,“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性子……。主动泼辣些的?”
萧续脸上却仍旧是那副表情,似茫然,又似了然。
绿萝也好奇的跟着看向了萧续。
沈知书实在是好奇,与其说是好奇男人,倒不如说是好奇萧续,他到底喜不喜欢女人?
还是如传言那般,真喜欢上官源那样的?
否则为什么戒备那么森严的萧府,却只有上官源一人进出自如,对他那般纵容?
萧续不知道沈知书心里的怀疑与好奇,若是知晓,此刻怕是要将上一回没用出手的毒刃用在眼前这令人恼怒的女人身上不可。
对上沈知书好奇的目光,萧续沉默片刻,道,“小的觉得,姑娘这般便极好。”
他嗓音沉沉,有些低哑,听着算不上真切,似乎是头一次说这种话,有些不适应。
绿萝听着,不由在心里感叹,如今老实的男人是真难得啊,瞧瞧,连萧续这么木讷的,也会拍主子马屁哄女主子高兴。
沈知书眉梢挑了一下,撒谎不带脸红眨眼的啊!
她分明记得,上辈子,上官源问过萧续,觉得自己如何,可堪为妻?
当时话少的萧续,愣是多说了十来句话贬低自己,从外貌到性子到身姿,说得那是一文不值。
她当时就在书房外头,端着汤,听得牙痒痒,恨不得冲进去把一碗汤水就给他泼脸上去,最后听他说了一句,“此女不堪为妻。”
此女不堪为妻。
沈知书回想着回想着,冷笑可一声,“呵。”
一声冷呵,听得绿萝“噗嗤”一笑,她家姑娘,可不吃这套。
萧续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方才那句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有意讨沈知书欢心故而如此说的,还是真觉得她确实挺好。
若是与萧荷比,那确实是她更胜一筹。
在萧续眼里,姓萧的都不如何。
沈知书,一张脸,勉强能看,虽蠢,腰却细,勉强胜一筹。
想及方才摁在她腰上时的手感,萧续垂下的目光落在自己放着的手上,眸光晦暗。
此女,倒也并非如此令人生厌。
…
从军营离开后,沈知书没有急着回府,反而寻了个制衣铺子,换了身衣裳,去了一趟玉满楼。
约莫着刚过除夕,楼中恩客不是很多。
但沈知书知道,上官源一定在。
今日带着萧续,她想试探试探,看看这个时候,上官源和萧续两人是否已经相识。
跟在身后的萧续,进了玉满楼,形形色色的女子从眼前过,浓重的脂粉粉令他禁不住蹙紧了眉头,身形有意避开撞上来的人。
沈知书余光瞥见这一幕,一时间不知是该夸他洁身自好,还是说他不识风趣。
这等温柔乡,是半点不知享受。
见姑娘又来着,绿萝眉头都蹙紧来,心里暗自祈祷着:上官公子可千万别在。
可上官源三天两头往玉满楼跑,去这玉满楼可比他回他自个儿的家还勤,若不刻意避开,必然都是会遇上的。
今日,他倒是没穿那一身粉得招眼的衣裳,却穿了一身紫到闪人眼的袍子。
红红紫紫,这般惹眼的颜色,也只有他生了这般容貌才穿得了,寻常人还真不敢轻易尝试。
“沈妹妹?”上官源声音都拔高了些,脸上染上了笑意,朝着走过来的沈知书招手,“刚过除夕,怎么今日来了?”
仿佛他才是这玉满楼的老鸨。
沈知书目光紧紧的盯着上官源,想从他脸上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端倪。
而当上官源视线捕捉到沈知书身后的萧续时,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俨然并不认识此人。
沈知书微微松了口气,“府中憋闷,出来透口气。”
说着,她又反问,“除夕刚过,上官兄怎么来了?”
上官源笑呵呵的摇着扇子,目光落在不远处弹着琵琶,隔着珠帘,一袭粉白纱衣,窈窕身影隐约可见的美人儿,“听闻新来的素儿姑娘不错,琵琶弹得好,过来瞧瞧。”
说着,他摇开扇子,附在沈知书旁侧,低声含笑,“你瞧,这素儿姑娘的小腰是不是很细?”
“若摇起腰来,必然能一饱眼福啊!”
沈知书没那些个欣赏的意思,两次来玉满楼都是来寻上官源,可这会儿听见上官源说的,目光投去,美眸微微一眯,曼妙身姿,“小腰确实细啊……”
闻言,萧续视线跟着望了过去,却只看见了庸脂俗粉。
但这沈知书所行,却是让人一次一次意想不到。
外面传言,沈府嫡女柔弱不能自理,但胜在琴棋书画精通,不像将府女,倒像是高门贵女,学的,都是些雅事。
可就是这柔弱不能自理的沈嫡女,此刻却同上官家的浪荡子在青楼沆瀣一气,喝着花酒,对青楼的女子品头论足,眼珠子都快粘上去了,活像京城纨绔子弟的做派。
哪家高门贵女如此?
一旁的绿萝听得额角直跳,就知道要碰上这上官公子,姑娘嘴里便没个正形的。
她没忍住,嘴里叨了一句,“公子可莫要将我家姑娘带坏了!”
上官源顿时笑,手里的折扇摇得更欢了,“你这小婢女可是高看我了,瞧瞧,哪里需要小爷我使坏,你家姑娘,本就是个蔫坏的。”
沈知书笑笑不语。
绿萝的话被堵在了嘴里。
琵琶声停,那素儿姑娘起身,细嫩如葱白的指尖挑开珠帘,扭着细腰小步子走了过来,盈盈伫立,“素儿见过几位公子。”
上官源眼睛微微一眯,目光落在素儿的腰上,白皙细嫩,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还不够好。
沈知书也跟着看了一眼,是细,只是放在了眼前,没有了方才隔着珠帘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感,顿时有些乏味。
萧续余光瞥了一眼,便垂下了视线,再不多看一眼,好似有些嫌恶。
素儿手上的铃铛作响,她提着金盏酒壶,另一只手执着杯,身子似柔弱无骨,倚靠在上官源身上,指尖从他耳边滑过,顺着脖子一路喂到嘴边,一口琼浆玉液,喝得上官源心醉神迷,手顺势便搭上了那盈盈细腰,有意无意的抓了一把。
沈知书在旁边看着,微微眯了眼,这倒是有些意思。
只见素儿又倒了一杯酒,摇着腰,便往沈知书走来,可手还未搭上,便被一旁犹如盯着肉的绿萝阻止了。
绿萝将沈知书挡得严严实实,瞪着一双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就怕自家姑娘被这些青楼女子教坏了。
素儿笑笑,往常来的恩客,身边也少不了有这样的随从,并未当回事。
手上的铃铛作响,她绕到了萧续的身旁,见对方贴着冷脸,也不退缩,脸色却黑,但胜在模样好看。
沈知书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从上辈子开始,她就想知道要是有女子贴近,他作何反应。
素儿涂着红艳口脂的唇瓣微微勾起,将酒喂到萧续嘴边,一声“公子”还未从唇齿吐露出来,香舌抵着下齿间,便对上了对方那一双乌沉沉的眼,神色阴戾不善。
她背脊顿时有些发凉,好似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灌上头顶,冷得发颤,那只握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