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最后一批巡山弟子离开光明顶,在场的中原武林白道群雄纷纷摇头叹息。「还是没有消息,天魔到底来不来黟山。」一个少林壮年弟子忍不住小声道。
连锋听在耳中,心中一动,来到渡劫和华惊虹面前,道:「看来天魔已经决定暗袭黟山,我们应该联络江湖上著名的风媒,对他这几日的行踪进行全面的打探。」
华惊虹点点头,道:「我已经派出了蔽宫最善于巡迹潜踪的长老和弟子,组成了巡游队,对黟山进行巡逻查探,黟山毕竟是我越女宫生长之地,天魔绝对不会比我们更熟悉。」
渡劫合十道:「幸好宫主有此心思,老衲安心不少。不过,风媒的调动也刻不容缓。算算时日,天魔早该在昨天抵达黟山。」
「我立刻去办。」连锋转身就要走。
正在此时,一个巡山弟子慌慌张张地跑上前来,对华惊虹道:「禀告宫主,青州彭门彭无望携带徒儿洛鸣弦访山,说是两月之期已到,要和公主再次绝一高下。」
听到彭无望这三个字,华惊虹的眼中突然燃起兴奋的火焰,修长的素手不可抑制地扶了扶背上的天痕剑剑柄处鲜红色的剑穗。她想也不想,立刻说:「快,请他上山,就说华惊虹在此候教。」
在她身旁的连锋和渡劫都感到一阵困惑。连锋问道:「难道是青州飞虎彭少侠?怎么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找宫主的晦气。」
华惊虹似乎直到此刻才想起天魔将至的大事,秀眉微蹙,轻轻一跺脚,道:「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这样岂能尽兴。」
渡劫的眉头微微一挑,深深地看了华惊虹一眼,「华姑娘,这位彭少侠和越女宫有何过节。」
华惊虹叹了一口气,道:「事缘本宫陈长老和她的夫君曾经设计杀死他的大哥彭无忌和二哥彭无心。此人扬言要杀死陈长老夫妇报仇。可是本宫子弟岂能任凭外人屠戮,所以就此和他结了梁子。」
渡劫哦了一声,缓缓问道:「陈长老当真设计杀死他的两位兄长?」
「确实如此。」华惊虹神色一黯,老老实实地说。
「如此,便是宫主不对了。」渡劫肃然道。
「此事已经纠结至今,谁是谁非又如何说清。无论如何陈长老乃越女宫人士,决不能另外人轻易动她,否则越女宫在江湖上如何立足。」华惊虹淡淡地说。
「但是,」渡劫叹息一声,又道,「如今正是生死关头,如果我们中原人物还为如此小事,舍命厮杀,如何面对将要来临的天魔?」
华惊虹的脸色惨白,紧紧闭上了嘴唇,不再说话。
连锋看了看华惊虹苍白的面容,心中一软,道:「渡劫大师不必担心,彭少侠乃是识大体的人,如果了解了如今的情形,他一定会和我们共抗天魔。至于复仇之事,他应该不会急于一时。到时候,我们和他说明一下即可。」
渡劫大师苦笑一声,道:「希望如此。」
光明顶上的晚霞格外灿烂迷人,宛如将万物涂上了琥珀般的橘红色。迎着落日的余晖,彭无望和洛鸣弦一身轻松地来到了比剑台。比剑台七百零八个少林,天山和越女宫弟子着实让他们两人吓了一跳。虽然二人知道现在正道豪杰云集黟山,却委实未料到竟有这么多人。
看着彭无望和洛鸣弦目瞪口呆的样子,华惊虹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缥缈不定的笑意,她率领着越女宫的几位葬剑池长老,大步登上比剑台,朝着彭无望道:「彭兄,多日不见,风采依然,可喜可贺。」
彭无望茫然登上比剑台,木然看着这位青衣黄襟宛若凌波仙子般的神仙人物,心中一阵感怀:「多日不见,宫主一向可好?」
华惊虹微微一笑,似乎很是兴奋,轻轻点了点头,道:「有劳彭兄牵挂,本宫无恙。」
彭无望咽了一口唾沫,咳嗽一声,道:「上次承蒙宫主赐教,令彭某获益良多。如今在下再登光明顶,是希望......」
「太好了!」华惊虹唐突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想来彭兄一定领悟到绝佳的刀法,惊虹一定要见识一番。」
虽然她说得极快,但是连锋,渡劫还是及时飞身上台,当在二人身前。连锋对着彭无望一拱手,道:「彭兄,久仰彭兄的任侠风范,可惜几次失之交臂,未曾与彭兄有一面之缘,如今得偿所愿,连某幸甚。」
彭无望连忙一拱手,道:「你是连公子?倚剑公子连锋?」
连锋执辞更恭,道:「不敢,正是在下。」
彭无望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顾天涯在舍身崖赠给他的倾城剑法,递给连锋,道:「令师归隐华山之时,曾经留赠我一本倾城剑法。但是彭某愚鲁,只善刀法,对于剑术毫无兴趣,所谓得物无所用,今天还给连兄,希望这本剑决,可以让天山派发扬光大。」
连锋接过这本貌不惊人的小册子,眼中一阵酸楚,他认得,封面上那龙飞凤舞的大字——倾城剑法,就是自己的深深敬爱的师尊顾天涯的笔迹。他颤抖着翻动着书页,看着一页页顾天涯亲笔所书的剑法心得和行走江湖临敌对战时的经验体会,他几乎忍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这些,果然是师父的亲笔所书。」
彭无望想起顾天涯舍身崖上潇洒不羁的风采,心中也不禁一阵感触,他朗声道:「我曾经几次想要阅读这本册子,但是最终没有得空。不过我一个使刀之人,读这些剑法心得,事倍功半,得益不多。如今这本册子握在连兄手里,才总算找对了主人。」
连锋用力眨了眨眼睛,双手捧着这本册子,颤声道:「江湖传言,这本册子乃是彭兄用百年难得一见的千年血星珠给青凤堂主续命十日,才令到师尊以这本无上秘籍相授。此物得来不易,难道彭兄竟然舍得......」
彭无望笑了笑,道:「什么得来不易,都是江湖传闻,这本册子本就是顾前辈忽然起意丢给我的,我也是顺手收着。连兄你只管拿去。」
「多......」连锋想要称谢,但是喉咙一阵喑哑,哽咽良久,才振作精神道:「彭兄云天高义,连某在此谢过。他日天山剑派若能重见天日,全派上下代代永记彭兄今日之情。」
彭无望连忙摆摆手道:「连兄太客气。这本是举手之劳,不必说得如此严重。」他转过头,刚要和华惊虹说话,却被渡劫大师拦个正着:「啊,这位是彭少侠?老衲少林渡劫,有礼了。」
彭无望想了想,忽然震惊地说:「大师是渡字辈高僧,那岂非是无尘大师的师叔?」
「正是。」渡劫老老实实地说。
「能够得见高僧,三生有幸。」彭无望连忙道。
「少侠太客气了。」渡劫看到彭无望如此礼数周全,心中立刻对他着实喜爱,道,「少侠,今天你上黟山是否是来找金百霸夫妇了解恩怨?」
「正是,」彭无望躬身一礼,「家门大仇,不共戴天,不可不报。只是越女宫多方阻挠,令他们苟活至今。今日我是来领教越女宫宫主华姑娘的黟山神剑,好给这一段纠缠良久的恩怨做一个了结。」他看了华惊虹一眼,道:「华姑娘,......」
「哎,等一等,」渡劫大师连忙说,「彭少侠,今日你来的实在不巧,最近将江湖闹得沸沸扬扬的天魔紫昆仑,不日就要来到黟山,如今黟山群英都在枕戈待旦,时刻等待和天魔一拼生死。你可否将这一番比武较量押后数日,和我们同心合力,共抗天魔?」
「原来是为了此事。」彭无望仿佛这才明白为什么渡劫大师和连锋不厌其烦地挡在自己和华惊虹中间。他连忙说,「两位不必烦恼。」他飞快地转过头,大声道:「鸣弦。」
洛鸣弦一个箭步窜到他的身边,从腰畔解下一个布囊,手脚麻利地打开,露出天魔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
「各位,可有人认得天魔的模样,当日我在傍水镇饮醉,酒酣耳热之际,曾经和他交手。然后,......」彭无望迟疑着说。
「后来师父将他斩于刀下。请问各位,这个可是天魔?」洛鸣弦自豪地抢过话头,大声问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天魔授首
他们师徒二人的话令光明顶上安静如死,所有人都被惊呆了,即使是德高望重诸如少林诸高僧,葬剑池诸护法,乃至连锋,华惊虹和渡劫大师,都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
忽然,一阵淅淅索索的脚步声缓缓响起,连锋迈着迟疑而缓慢的步子走到高举天魔人头的洛鸣弦面前,小声道:「有劳小哥给我看看。」
看着天下第一公子震惊的面容,洛鸣弦又回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彭无望,心里的自豪之情几乎要胀破了胸膛,他昂了昂头道:「连公子尽管拿去仔细观看。」
连锋拿起人头,对着黄昏的阳光仔仔细细地观看了一番,心中宛如翻江倒海一般起伏不定。昆仑山那场惨烈悲壮的奋战在他脑海里翻翻滚滚地不断闪现,天下第一侠段存厚,天山五大长老,关中神剑欧阳夕照还有自己这个中原公子,八个人的剑光掌影几乎将那似乎永远不会倒下的天魔团团笼罩,没有一丝缝隙。但是,夸夫神剑阮长老浑身暴成满天的血花,孟天魂长老不知何时中了七煞掌,浑身化成紫青色。费长老不可捉摸的快剑竟被天魔游戏一般折为两截,而擅长的剑罡的碧斩搏长老用以催发剑气的奇形短剑居然被天魔的掌风打成了齑粉。段大侠,欧阳前辈,大长老令狐遥和自己的联手进攻也挡不住天魔信手扬起的一掌。天山五长老一个个死在天魔狂猛而迅捷的掌击之下,段大侠身负重伤,屠魔队浴血突围,宛如惊弓之鸟,火焰教教众得意而狂野的呼号,漫山遍野亮如白昼的火把,火光中闪烁变幻的黑影,一个个师兄弟在身边倒下时苍白而悲愤的面容再次浮现在眼前,宛如一根根钢刺,刺痛了连锋的心。
抚摸着天魔头颅上那紫红色的头发,连锋拼命忍住夺眶而出泪水,将人头高高举起,嘶哑着嗓子高声道:「天魔,你也有今天!」
他飞快地来到天山派众人面前,高举人头,道:「师兄弟们,天魔授首了,天魔死啦!」天山派的弟子纷纷围了上来,不敢相信地观看着连锋手中的人头。这个时候,光明顶上的其他门派弟子再也忍不住了,全都围了上来,将连锋围在正中,无数双手在天魔的头颅上摸来摸去,仿佛要亲自感受一下天魔授首的真实感。天山弟子们抱作一团,喜极而涕,连锋的泪水也忍不住泉涌而出,他将天魔头颅举过头顶,激动地说:「师叔祖,五位师叔师伯,天山派两代的血仇已经洗清,你们安息吧。」
看着他们欢喜若狂的样子,彭无望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他转过头,看了看光明顶峭壁外橘红色的云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有了一些自己仍然活着的感觉。不知为什么,锦绣公主的面容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的心没来由地一酸:「阿锦,我杀了突厥人的大英雄,妳在塞外是为族人悲伤,还是为我骄傲?」
光明顶上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在黟山别院中落脚的中原各派豪杰听到声响,纷纷从四面八方的山道上朝着光明顶涌来。光明顶上人越聚越多,欢呼声越来越响,随着山风传送,宛如隆隆的雷声,气势磅礴。
「师父,你看,这次真的是太威风了。」洛鸣弦凑到彭无望面前喜不自禁地说。
「臭小子,」彭无望勉强提起兴致,摸了摸洛鸣弦的头,道,「只想着出风头。」
「出风头还在其次,」洛鸣弦的眼中闪烁着机灵的光芒,「你看着吧,师父,待会儿越女宫主就会亲自把金百霸夫妇带上来,让你一刀宰掉。嘿嘿。」
「希望如此,否则这么大张旗鼓地拿来天魔的人头干什么。」彭无望深思着看了静静站在比剑台上的华惊虹一眼。华惊虹在这个时候也正在看她,看到他的目光,她连忙把面庞转到一旁。
第一百六十八章 誓不低头
这个时候,被天魔灭门的十八门派残留弟子纷纷涌到彭无望面前道谢,谢满庭分开人群,一把攥住他的肩膀,喜道:「好小伙子,我欠你的情越来越多了,哪天用得着我,一定要跟我说。」彭无望按住他的手,笑道:「谢前辈别这么说。我会记住的。」
欧阳夕照来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伙子,你师父一定会以你为豪,前途无量。」彭无望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欧阳夕照此时看了连锋一眼,挠了挠头,问道:「彭兄弟,不知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杀了天魔的。说起来惭愧,当日我和天山五长老,还有段存厚段大侠,再加上第一公子连锋合力出击,都没有杀死这个魔头。」
彭无望想了想,沉声道:「前辈,我其实是用了战神天兵才杀了他。」他拉开衣服下摆,露出暗佩腰间的战神天兵。欧阳夕照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天兵刀鞘,释然道:「原来如此,那么你已经是天兵的新主人了?」
彭无望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却听到华惊虹清丽而悦耳的声音:「彭少侠,你这次来到黟山,可是为了拿天魔的人头来显威风么?」
她冷峻的话语虽然声音不高,却响遍了广阔的光明顶,仿佛一道冰凉的雪水,浇灭了光明顶上如火般欢乐的气氛。所有人都错愕地看着这个忽然变得极不合群的剑仙子,场面立刻变得尴尬起来。
渡劫大师和连锋互望一眼,并肩走上比剑台,来到华惊虹的身边。连锋谦然看了彭无望一眼,打了一个一切交给我的手势,然后对华惊虹道:「惊虹,彭兄杀了天魔,无形中让黟山越女宫,天山和少林派躲过了一场大劫难。实在是我们三派的恩人,看在这个份上,妳可不可以将金百霸夫妇交出来,不要继续庇护他们了。」
华惊虹看了看满含期待望着自己的彭无望,叹息一声,低头道:「连兄,金百霸夫妇乃是越女宫人士,岂能任凭外人处置,就算他是天大的英雄,也不能在黟山放肆。」
「惊虹,这不象是你说得话啊。」连锋目瞪口呆地说。
华惊虹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连兄,此事有关越女宫荣辱,惊虹无法淡然面对,让你惊讶了。」
「惊虹,」连锋咽了口口水,还要再劝,渡劫大师在此时发话道:「华姑娘,不如这样吧,金百霸夫妇妳就交给我,由我带到少林戒律院,每日令他们念诵佛法,化解心中戾气,忏悔昔日所为,如何?」他分别看了彭无望和华惊虹一眼。
彭无望想了想,道:「大师,金百霸夫妇本该速死,但是他们想来年纪也大了,况且我也杀了他们五个儿子,这样的惩罚,对他们来说,应该够了。好,只要他们在戒律院忏悔昔日恶行,我便饶他们一命又如何。」
「好,太好了。」连锋和渡劫大师同时舒了一口气。渡劫大师笑道:「难得彭少侠如此心胸宽广。」他转过头,看着华惊虹道:「华姑娘,你看如何?」
华惊虹机械地摇了摇头,道:「交出金百霸夫妇,就是说越女宫怕了彭无望,此事万万不行。想要黟山子弟交出他们,就要迈过我的尸体。」
连锋的剑眉微皱,满脸疑惑沉思之色,仿佛想象不出一向亲切柔和的华惊虹为什么如此固执。渡劫大师频频摇头,连称阿弥陀佛,不知道如何解劝。
「哼!」彭无望愤然怒哼了一声,道,「华惊虹,我敬妳是越女宫宫主,又几次三番饶我性命,才对你礼敬有加。我彭无望连天魔都杀得,难道还怕一个越女宫的小丫头。」他迈开大步来到比剑台的正中,将外衫脱下,随手抛到一边,露出腰间佩戴的战神天兵。
当墨玉色的刀鞘映入所有人眼帘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宫主小心,」和张涛过从甚密的赵颖虹立刻认出了厉害,「宫主,那就是江湖传说得沸沸扬扬的战神天兵。」
关心宫主安慰的所有越女宫弟子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葬剑池护法排开众人,纷纷涌到比剑台周围,关切地注视着正和彭无望对峙的华惊虹。
「不错,」彭无望冷酷地望了望华惊虹,「就算是天魔如此武功,在战神天兵的攻击下,仍然油尽灯枯而亡。华惊虹,妳的功力比起天魔如何?」
华惊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神色,奋力挺直了胸膛,脸上宛如罩上了一层严霜,没有说一句话。
「战神天兵出必伤人,无人能挡,中招者必被其饮尽鲜血而亡,死状惨不忍睹。」彭无望狞厉地瞪视着华惊虹秋水般的双眼,冷然道。
「哼!」华惊虹没有搭话,只是从背后抽出了天痕剑横在胸前。
「彭无望,休得伤了宫主,否则必把你碎尸万段。」葬剑池首席长老离恨剑李海华对华惊虹最是爱护,此时看到战神天兵,再也忍不住,大声喝道。
「喂,兀那女婆娘,比武较量,生死由命,妳这算是什么?」罗汉堂无畏僧曾被彭无望救过性命,和他交情非比寻常,此时一看不好,立刻大声喝骂出来。
「这是越女宫和彭无望的恩怨,不相干的,请免开尊口。」李海华一挥手,一百零八葬剑池高手将比剑台围得水泄不通。
无畏僧大怒,道:「越女宫再蛮横,难道少林寺会怕了妳们。罗汉堂弟子,布阵。」一百零八名罗汉堂精英弟子立刻在葬剑池高手布成的剑阵之外布下了铜墙铁壁般的奇形梅花阵。越女宫和少林寺弟子大声鼓噪起来,纷纷来到双方阵型之中,互相叫骂。
谢满庭和欧阳夕照互望一眼,同时一挥手,将嵩山派和关中剑派残余弟子带到越女宫剑阵的对面,和少林弟子并肩而立。
渡劫大师和连锋焦急万分,连锋高声道:「华姑娘,请不要再固执了,难道妳忍心看到刚刚和睦如一家的各派弟子再次互相敌对么?」
所有人的眼光都若有所盼地聚集到华惊虹的身上,连越女宫的弟子都不例外。
华惊虹从彭无望身上散发出的惊人杀气中艰难地转过头,看了看满含期待望着自己的同门姐妹们,眼中露出谦然的神色,又转回头,始终没有答话。
「哼!」彭无望满不在乎地看了看怒目横眉瞪视着自己的李海华,道,「各位也许听说过战神天兵的传闻。血魔第一次出战神天兵,乃是在中原群雄围剿他之时,他只是昂立于人群之中,任凭神兵上下飞舞,攫取人命,未出一招一式,已经将这数百豪杰屠戮殆尽。」
这则传闻已经成了武林人士交谈的禁忌,夜晚时分谈起,可止小儿夜啼,很多名门弟子从小听着长辈们谈论着这个传闻长大,此时再次听到,无不胆战心惊。
「在莲花山上的时候,」彭无望狠狠地瞪视着华惊虹,「神兵被人无意中拔出,立刻辗转腾挪,连杀四百余人,七大世家的精英高手全军覆没,藏宝密洞之中尸横遍野,很多人尸骨不全。有些人宁可跳崖自尽,也不愿意在面对战神天兵的血腥残杀。生还的高手中,有人直到今日仍然浑浑噩噩,不知东西,被神兵的威力吓得失去本性。」随着他那狞恶而恐怖的描述,一股宛如实质的磅礴杀气仿佛万顷海潮,将孤零零站在他对面的华惊虹团团围住。
汗水从华惊虹的脸上一丝丝流了下来,她的神思恍惚起来,面前彭无望的影象开始变成一团模糊。不知为什么,在这个生死决于一发的关头,她竟然想起了自己童年在黟山练剑时碰到的一只小白鹤。小时候那童稚而瑰丽的幻想此刻忽然无比清晰地重现在自己的心田。那个时候,李靖和红拂女的佳话正在黟山流传,红拂夜奔的传说在每一个女弟子耳边一遍又一遍反复地传唱。华惊虹也曾经想象着有一天,自己会遇到一个真命天子。她细心地饲养着那只白鹤,梦想有一天乘着白鹤,来到他的身边,和他流浪到海角天边。后来,这份纯真的感情被剑道上的突破所带来的激情所掩盖,再也没有重现心头。
在这生死关头,她没有想到剑道上存留的尚未穷尽的变化,没有想到越女宫未在她的领导下登上天下第一派高峰的遗憾。她只想到,童年的那只白鹤,和关于那只白鹤所牵绊的种种美妙的遐思。不知为什么,此刻,她的心中竟然没有一丝遗憾,只有一股若有若无的丝丝的甜意。
豁然间,她猛地发现,整个光明顶重新进入一片死寂,每个人都在紧紧地盯着彭无望和自己。她感到一丝浸透汗水的头发被山风吹到了鼻尖,让她感到一阵阵酥痒。
「妳不怕死么?」彭无望的厉喝宛如霹雳,在静寂的光明顶轰然炸开。他那勇豪的气势,几乎让比剑台外越女宫年轻的弟子崩溃。她们的眼中滚动着恐惧的泪水,握剑的手不自禁地轻轻抖动。
华惊虹奋力昂起头,轻声道:「你若可以,便来杀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