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古洛山又一次下起了大雪，一夜之间盖满了整个山头。一位少年站在梅花树下，看着雪落在肩头，然后慢慢化开。
“文渊，快过来，外面冻死了”屋里走出来一位青年，将手里的大氅披在少年身上，少年没有动，只是盯着远处的角落，青年随着少年的目光跟去，角落里只有一颗掉光叶子的树，但在少年眼里，那边站着一个鬼魂。
那鬼魂不像别的鬼魂一样，动辄张牙舞爪，血污满身，反而干干净净，此时站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奇怪，鬼魂居然还能感到冷。
“你有什么事吗”沈文渊淡淡的开口。
鬼魂呆了一下，观察了好久才发现少年是在对自己说话“我…我迷路了，不小心到这里来”
“你想去哪”沈文渊问道。
鬼魂没有立马回答，愣愣的思考了很久，最后指了指北方。
那边是北关，皇城也在那边。
沈文渊没有在说什么，默默的转身和洛冠一起回到屋里，洛冠看了眼沈文渊的右眼，轻声问道“你又看到鬼魂了吗”
沈文渊点了点头说出了那人迷路的事情，洛冠不在讲话，将目光看向了北关。
屋里的炭火很足，进来没一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两人坐下后沈文渊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茶壶，给洛冠倒了杯茶。
“前几天溪吟山又给我传信”洛冠喝了口茶慢慢说道“他的大弟子已经下山历练”
沈文渊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为洛冠重新加上茶。
“你不想下山吗”洛冠没有接递过来的茶“如今你已经学会我传授的武功，别人都想下山扬善除恶，你想烂我山上不成”
“师傅你想让我下山吗”沈文渊收回递茶的手，目光落在因为移动而泛起水波的茶，他能感受到屋内的疏悲剑在振动，它在向沈文渊传输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你十岁上山拜师，在这山上有八年了，是时候下山看看了”洛冠说道“这八年外面的世界发生的太多了”
“外面的鬼魂会更多”沈文渊淡淡的说到，他并不怕鬼，但也不愿被鬼缠身。
洛冠没有说话，从兜里拿出一只黑色眼罩。
“那我应该去哪?”沈文渊知道洛冠让他下山的决心，没有多说什么，将眼罩接过来。
洛冠拿过茶喝完，慢悠悠的说道“哪都可以去”
沈文渊抬起头，目光跟随洛冠的视线，落在了北关。
需要带的东西不多，少年带着包裹往山下走，将师傅给的眼罩带在右眼。
他的第一站并不是北关，而是朝西走 ，疏悲在下山后就安静下来，直到沈文渊走到一棵树旁，疏悲又开始振动起，沈文渊抬头往树上看，只见树的中间卡着一个穿着火红衣服的少年，少年闭着眼睛，并没有感受到两位的到来。
他已经死了，沈文渊感受到树上那人没有呼吸，可疏悲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沈文渊摸了摸右眼上的眼罩，决定将树上的少年救下来，在疏悲剑出鞘的一瞬间，树上的少年醒了过来。
“少侠少侠，太巧了，快帮帮我我卡树上了”红衣少年看到沈文渊惊喜的喊着。
沈文渊愣了愣，用剑将树劈开，看着少年从树上掉下来一屁股摔地上。
“哎呦，终于下来了”红衣少年揉了揉屁股慢慢站了起来“在下群子敖，感谢少侠救命之恩”
沈文渊观察了会群子敖，淡淡的问到“你是鬼吗”
“啊?”群子敖呆了下，连忙摆手道“我不是鬼，我不是鬼”
“你没有呼吸”沈文渊说道。
“这是我的独家秘籍，才不会告诉你”群子敖骄傲的拍着自己的胸膛“对了少侠，你要去哪”
“我叫沈文渊，不知道去哪”沈文渊将疏悲剑收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去哪，要不我们一起走吧！”群子敖看着沈文渊将剑收起来，凑过去搭着他的肩。
“为什么”沈文渊躲开搭过来的手。
“因为你救了我，我群子敖从不欠别人，有恩必报”群子敖一脸正经的说着“而且你是可以看到我的人”他像是发现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又慌忙解释道“当然这也是我的独家秘籍”
沈文渊顿了顿，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卡哪树上”
“啊?”群子尴尬的摸了摸头“我第一次见中间有颗洞的树，就想试试能不能钻过去”
沈文渊震惊道“你是白痴吗”
“可是怎么会有一棵树上长出一个洞呢”群子敖解释道“我本来就只是想上去看看的…”
除去在路边遇到的客栈，往西走遇到的第一站是茂城，刚进城门群子敖就躲在沈文渊身后。
“干什么?”沈文渊盯着群子敖在身后拽着自己衣服。
“没事，你往前走，我在后面跟着你”群子敖嘿嘿的笑了两声推着沈文渊往前走，沈文渊还想说什么却被群子敖阻止住。
明明是一个在来的路上嘴巴就没有停过的人了，却在进城后变的一言不发，沈文渊看了眼在后面缩头缩尾的群子敖，不在多言。两人随便找了个客栈进去，店小二走过来问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两间客房，再来两碗面”沈文渊说道。
“不不不不！”原本在一旁发呆的群子敖拽了拽沈文渊的衣袖说道“沈文渊，一间客房，一碗面，就够了。我和你住一间，然后面我就不吃了”
“为什么”沈文渊回头用仅剩的左眼看了眼群子敖。
“因为…因为我害怕，而且不爱吃面”群子敖思考了一会回答到。
小二看着眼前那位公子转身和身后的空气讲话，并不感觉奇怪，毕竟江湖上奇怪的人多着去了。
他出声打断到“客官，你在和谁讲话呢”
群子敖看着沈文渊那双审视的眼神，抱着头喊着“我去看看客房，你自己在下面吃吧”
沈文渊目光跟随着群子敖上楼，淡淡的说道“没什么，给我上一碗面，要一间客房”
“好嘞”小二接受到指令，转身向后厨跑去。
沈文渊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思考起群子敖的事情。
一个进城就缩头缩尾，一路上根本没有呼吸和心跳的，店小二似乎也看不到他，似乎记忆也有一些受损。沈文渊心中暗想，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店里又进来一批新客人，坐在了沈文渊的隔壁桌，一进门就嚷嚷着要好酒好菜
“我跟你说，郭家的儿子前几天死了，死的可惨了”隔壁桌的一个老汉说着。
“郭凛死了?，怎么死的”旁边一个比较年轻的人问到。
“听说是被砍了脖子死了，死在屋子里，血染满了整个屋子”老汉压低声音说着 ，大家都沉浸在老汉讲故事里。
沈文渊也侧耳听老汉讲，目光突然被微微飞起来的茶杯吸引。
沈文渊将疏悲剑拿在手里，随后拿下了眼罩，金色眸子一闪，眼前瞬间出现了一只鬼魂，那只鬼魂脖子上的肉已经被掀起，露出了暗红色的肌肉，和老汉形容的死法一样。
鬼魂还在试图用手微微的将水杯举起吸引沈文渊的注意。
“什么事”沈文渊将眼罩揣进兜里，看着眼前的郭家小儿子。
“少侠，求你救救商樱”郭凛发现沈文渊能看到自己后连忙将茶杯放下。
“我为什么要帮你”沈文渊拿了一个新杯子倒茶，慢悠悠的说着。
“我愿意为你效劳，我知道你养了很多鬼魂”郭凛急忙从心脏处拿出一团心火捧在手心。
沈文渊喝了口茶往楼上看“可是比起你，我对楼上那个更感兴趣”
郭凛的视线也往上看，透过木板，他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少年在床上打着滚。
“只要你能帮我，我可以帮你调查他”郭凛收回视线，目光坚定的看着沈文渊。
“不用”沈文渊接过郭凛的心火，装进挂在腰间的袋子“我喜欢自己查”
腰间的袋子鼓起来，沈文渊轻轻的拍了两下“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沈文渊推开门时，群子敖已经躺在床上睡了一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望了眼沈文渊。
“你终于来了啊啊啊啊啊啊…”群子敖一只手撑起自己的身子，在看到沈文渊身后的郭凛吓出了惨叫“沈文渊，你身后有一个满身是血的东西啊啊啊啊…快走开”
随后，沈文渊感受到一股很大的力气，群子敖一把将沈文渊拉到身后。
“你看的到?”沈文渊被拉的一晃，勉强站直了身体，看向群子敖那张惨白的脸，招了招手，让郭凛先离开。
群子敖在目送郭凛离开 后缓了好久，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吓死了，吓死了”
“说说吧”沈文渊将门关上，双手抱胸靠着门板。
“啊?”群子敖愣愣的应了一声。
为什么没有呼吸，为什么别人看不到你，为什么会看到鬼
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他知道群子敖不会说实话，而是会用什么武功秘籍来敷衍他
“刚刚在门那边你看到了什么”沈文渊说着。
“我的天，沈文渊，你刚刚身边有一个超级吓人的东西”群子敖张牙舞爪的形容起郭凛 “还好我给你拉过来，看他的样子是想吃了你呢”
沈文渊笑了笑，无视了群子敖在那边表演，走到床边把群子敖睡乱的床铺整理一番，躺了上去。
床上一点温度都没有。
“沈文渊，咱俩凑凑一起睡呗”群子敖结束了表演，慢悠悠的凑过来，他已经十年没有睡过床了 刚刚那么一躺简直不要太舒服。
“你自己不要客房的”沈文渊说道。
“我…我这不是为了给你省钱吗，毕竟我身无分文”群子敖说着“更何况之前在荒郊野岭，我们不都是一起睡的吗”
“不要”沈文渊翻了个身，背对着群子敖“这个理由不得当，之前我们只是睡在同一块地上而已”
“哎呀，沈文渊，求你了”群子敖说着“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怕鬼，今天看到那个鬼我会失眠的”
沈文渊愣了愣“你怕鬼?”
“虽然说男子汉大丈夫，但没说男子汉就不能怕鬼啊 ”群子敖说着。
“我七岁那年就不怕了”沈文渊说着。
“啊啊啊…我不管”群子敖说着将沈文渊推进去点，自己挤了上去。
“胆小鬼”沈文渊笑着说，突然想到自己明明是想套出群子敖一些话的。
沈文渊扶了扶额。
算了，迟早会知道。
群子敖睡觉很乖，缩成一团躺在边边角，给沈文渊留了很大的位置，或许是因为上山这么多年睡觉身边都没有人，第一次有人靠这么近有点睡不着，更何况群子敖身上很冷，躺在旁边有一股冷意钻进骨头里，而那个嘴上说着会失眠的人睡的比猪还死。
沈文渊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仔细听附近的声音。
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一些风声
除去这些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就像一个死了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