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有事咱关起门商量，叫警察干啥，还不够丢人的！”
张老太涎皮赖脸，扯着刚醒过来的宋老太说软话。
宋老太冷脸将人推开，心疼地搂住自家闺女。她家这是遭的什么孽，遇见张绍德母子！
见真要报警，张绍德也不在地上装死了，龇牙咧嘴爬起来，跟他老娘一起拦在门口，故做大度。
“秀娟，你跟我回去，今天的事就算了。”
他也不用她三跪九叩，继续回去伺候他们一家就行。
宋秀娟这贱人，还不得对他感恩戴德。
意料之外，宋秀娟摇头，斩钉截铁，一字一顿：“张绍德，我不跟你回去，我要跟你离婚！”
她就算穷死，饿死，也不会再回张家！
“你个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张绍德脸色涨红，想动手又不敢。
自打结婚，他说什么宋秀娟就应什么，出来两天胆子肥了，竟然敢忤逆他的意思！
“我告诉你，想离婚没门！你就是死了，也是我们老张家的人！”
张绍德扯着嗓子呵斥，张老太跟着应声。
宋秀娟气得直掉眼泪，宋一欢在一旁急得咿咿呀呀，恨不能亲自上阵怼人。
[妈，你别光哭啊，掉眼泪有啥用！]
[跟他要赔偿费！抚养费！他不给你就告他！]
[捅破他跟赵寡妇的事儿！他造你的黄谣，你就戳他肺管子！]
听见女儿心声，宋秀娟心里生出一股勇气，学着闺女牙尖嘴利的样子，让张绍德赔偿两次打人的医药费，还有宋一欢的抚养费。
张绍德仿佛见了鬼，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离开几天，这娘们咋跟变了个人似的！
见宋秀娟支棱起来，族长主持公道。
“张绍德，前后两次，你该赔偿宋家医药费十五块，你闺女的抚养费一个月一块。”
话音落，张绍德立刻炸毛。
“一个贱丫头片子！一个月值当一块钱？！”
张老太帮腔：“宋秀娟自个儿身体不好，别想赖我家！”
两个大嗓门吵得人脑子嗡嗡，正闹着，村长带着几个干事过来。
六零年代的北方宗族势力还没彻底退场，一般家事都是族长说了算。只有族长管不了的大事才会惊动村委。
外头有人听见报警，怕对村里影响不好，立刻去找村长。
村长带着红袖箍，约摸五十岁左右，声音洪亮，一进门就把大家镇住。
“吃饱撑得？闹事？”
今年是荒年，上头的公粮迟迟不往下派，他急得团团转，他们倒好，还要报警！
村长在来的路上已经了解大概，先各打三十大板，又着重批评张家母子。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搞重男轻女那一套？领袖告诉我们妇女能顶半边天！”
张母是小脚女人，典型的窝里横，见了真领导连大气都不敢放。
张绍德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却也不敢呛声。
“说自己媳妇是破鞋，你脸上有光？喝点马尿来我们宋家庄找不痛快，真当我们是软柿子？”
村长在屋里走了两圈，看过宋秀娟的伤，又抱了抱咿咿呀呀的宋一欢。
大手一挥，定下：“张绍德陪宋秀娟十五块医疗费，每月给宋一欢一块抚养费。”
张绍德一听不干了，梗着脖子叫板：“我不给，你能咋地？”
村长一听也动了真气，让几个干事把人团团围住。
“你不给，今个儿就别想出宋家庄！”
村里干事都是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张绍德仗着村干部不敢打人，还要再犟，却被张老太按住。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口气他们暂时认下，往后再从宋秀娟身上讨回来！
张老太拐着小脚回家取钱，一共十六块，没好气摔到炕上。
“秀娟，我跟你男人好心好意过来接你，你竟然联合外人一起坑我们！”
宋秀娟把钱装好，一改往日逆来顺受的小媳妇样，声音冷冷。
“我要跟你儿子离婚，不会再回去了。”
说完，顿了一下，讥诮一笑：“我走了正好给赵寡妇腾地，让她把肚子里的大孙生给你！”
话音落，族长连带村长一齐诧然。
张绍德不光打媳妇，还在外头乱搞？
张母这会儿知道羞了，脸上讪讪。
张绍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指着宋秀娟的鼻子呵斥：“知道赵寡妇怀了我儿子，还不赶紧回去伺候她！她是替你生的儿子，你得好好感激人家！”
一番奇葩言论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张老太慌忙去捂儿子的嘴，把人拽回家。
见人走了，村长跟族长也不多待，宋老头连连道谢，把人送出去。
屋里，宋秀娟数了六块钱给宋老太：“妈，这是家里给我花的医药费。赶紧让大哥把嫂子跟孩子接回来吧。”
宋老太推辞着不肯收：“你领着孩子单过，这钱妈不能要。”
架不住宋秀娟强硬，把钱塞进她衣兜。
她知道家里已经没钱了，不然以她爹的性子肯定不会欠陆北辰的。
宋秀娟又数了六块给陆北辰。
“秀娟妹子，你给多了。”
陆北辰接了四块六毛，剩下的说什么也不肯收。
宋秀娟一脸歉然，指着地上摔碎的暖壶跟瓷碗：“陆大哥，我已经够给你添麻烦的，这算是补偿。”
陆北辰知道，这钱自己不收，宋秀娟心里肯定过意不去，只能先收下，慢慢再想法子补贴给她。
两家一起吃过中饭，又到上工的时候。
偌大的陆家只剩下宋秀娟母女。
宋一欢眨着一双大眼睛咿咿呀呀。
[妈，你刚跟渣男对峙的样子真帅！咱们妇女同志就得支棱起来！]
看着女儿笑成弯月的眉眼，宋秀娟胸口压着的郁气渐渐散去。
女儿说得对，她得支棱起来，给她们娘俩撑起一片天。
鼓励完老妈，宋一欢又开始碎碎念。
按照她看过的年代剧，六零年代的人都很保守，搞破鞋是大丑闻。
[妈，你为啥不是举报渣爹跟赵寡妇？要是真举报了，他俩得吃花生米吧？]
宋秀娟笑着点了点闺女的小鼻子，装作不经意开口。
“赵寡妇跟临近几个村的爷们都有牵扯，我要是举报她，怕犯众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