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漠的一记直球，在厉景的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其实，在他知道眼前的人就是顾漠之后，就已经决定再不将自己的感情遮遮掩掩了，之所以不将顾漠的身份直接说破，也是担心对方隐瞒身份回到顾氏其实是另有计划。

他不想影响他的计划。

对于男人来说，酒这个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都只是一种催化剂。

借着酒劲，可以做想做又不敢做的事，可以肆无忌惮地嘶吼哭泣，可以用各种大胆的行为发泄心里的压力。

就算已经喝得不省人事，在醒过来后，对于发生过的事情大致都会记得，只是为了面子或者别的原因，有人造出了一个“断片”这样的词，来作为心照不宣的挡箭牌。

顾漠以为厉景也会用“断片”来做借口，将洗手间里发生的事一言带过。那样的话，他们都可以理所当然地当事情没有发生过，但厉景却是坦然承认了。

厉景看着他说：“记得，很清楚。”

“……”

没断片，那就是故意的。

顾漠惊讶于厉景的实话实说，又怕他继续说下去，忙道：“我对性取向特殊的人群不歧视，但不代表我也是。我对男人不感兴趣，以前没兴趣，以后也不会有兴趣。为了以后的工作，我尊重厉总的喜好，也希望厉总能尊重我的喜好。”

顾漠的话像极了一场单方面的商业谈判，气势十足，一字一句有条有理却似藏了刀锋一般，顷刻间就将厉景撕了个稀烂，粉碎了他仅有的一点期望。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有些话根本来不及说出口，就会被扼杀在摇篮中。

厉景默默低头，又缓缓抬头，视线落在顾漠微肿的嘴角处。

那处的滋味犹在，让他心驰神往，但他也知道，应是没有第二次了，至少最近这一段时间没有了。

他不卑不亢地朝顾漠展露出一个内敛的笑容，“……我想你误会了。”

他不想让顾漠因为他的吻，他的不可自制而产生心理压力。

“我虽然没喝断片，但是确实是喝多了。在酒精的作用下，我把你当成了另外一个人，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

顾漠：“……”

把他当成别的人？这是什么话！？

是他自作多情了？

是他被厉景当成了某人，所以才会被那样按在墙上亲的？

面对厉景的坦诚，一时间，顾漠有些尴尬，有些烦躁，有些后悔自己的直球，更有些自尊心受损……

他有钱有才更有颜，这个世界上，少有男人能和他相提并论的，更遑论他是谁的替身了。

自傲是顾漠的优点，他也不认为这也是他的缺点，就像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没有那些刺，刺猬还叫刺猬吗？

与生俱来的傲骨与自负模糊了顾漠的认知，以至于当他以后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对厉景做过什么，说过什么的时候，已经后悔莫及了。

一枚青黄色的银杏叶在秋风的拖曳下，从半空中晃荡着落下，最终停留在了顾漠宽阔的肩膀上，凉意穿过衬衫氤氲了他微热的肌肤，有些冷了。

顾漠将银杏叶从肩膀上抚下，忽然觉得自己出来的时间够久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终结现在的谈话氛围。

“林山山下风凉，要是不想明天上班迟到，就先进去吧。”

厉景给了台阶，顾漠自然也顺着往下。

顾漠没有问厉景他是被当成了“谁”，因为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只要厉景不是对他生出什么异样的情愫，那比什么都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屋内。

许大川的情绪平复了很多，他善于察言观色，见顾漠和厉景面上神色的异样，也不多问，只道：“纪秘书，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厉总休息了吧。”

“厉总，叨扰了。”

顾漠向厉景伸出了手，有在自作多情后礼貌缓解两人尴尬的意思，但厉景却没有接，他怕自己一旦握住就再放不开了。

顾漠讨了个没趣，将手放下后对许大川使了个眼色，许大川立刻走了过去。

两人在出门的时候，许大川又一次提醒厉景，“厉总，你脸上的伤记得要处理一下，不然一晚上消不了肿。”

顾漠这才将关注点放回厉景的脸上。

也不怪许大川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厉景那张俊脸经过今天晚上这么一役，嘴角和眼角处都挂了彩，不怎么好的脸色将战损的面容发挥到了极致，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这种就算挂彩还依旧相貌堂堂的颜值，像许大川那种颜控，自然是时刻关注的。

厉景只是稍微应了一声，就将两人送出了门。

合上门后，他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用了小半瓶的跌打药，走过去，默默地将其放回药箱中，然后独自回了三楼的卧室。

沉重孤寂的脚步声在空旷的三层别墅中回荡，格外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