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川叫了一辆出租车，计划将顾漠送去一间五星级的酒店先安顿下来。
出租车上，顾漠看着窗外，回想起在林山别墅发生的事情。
他想起了那个带着一群打手的臭小子方振东，想起了自己空置了许久的房子，甚至还有厉景那张负伤又沉郁的脸。
一时间脑子里有些乱了，他沉默了许久，才向许大川问了一个不偏不正的问题：“林山别墅的物业增加了清洁这一项内容，不是你去谈的吗？”
“不是。”许大川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转头对身后的顾漠解释道：“其实林山别墅原来那家物业公司在一年前就被厉总撤换了。现在的物业是交给了宏景集团旗下的一间物业分公司在负责。”
借着顾氏的势力拓展宏景集团分公司的业务范围，厉景这招倒是高明。
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顾漠看着许大川坐得端正的背影，又问：“你好像对厉景的印象很好？”
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许大川在他面前从没连名带姓地叫厉景的名字，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恭敬地叫厉总。
“我其实很感谢他的。”
许大川叹了一声气，早就猜到以顾漠的敏锐，早晚会问起他对厉景的态度。
毕竟他在顾漠身边当了五年的助理，在面对厉景这种想要“趁火打劫谋朝篡位”的外来人员时，态度应该是坚决排斥的，就像是誓死拥护君主的忠臣。
“你谢他？”顾漠哼了一声，不懂，觉得自己对许大川这五年的信任都白瞎了。
许大川也不遮掩，“顾大爷你在发生意外后，顾氏的股价连续跌停了两周。要不是厉总的介入，现在的顾氏已经没了。”
顾漠：“……”
“陈总当时组织着财务部和业务部的人准备提前做破产清算，是厉总大力买入了顾氏的股份抬高了股价，并带着宏景的数名注册会计师入驻了顾氏，将陈总想要转移的资产夺了回来。”
对于陈超对顾氏的心思，许大川多少还是知道些的，但是因为陈超与顾漠之间的血缘关系，他一个小小的助理，就算知晓陈超想要分财的打算，也是说不上话的。
“那几个月，厉总几乎天天吃住都在办公室里，咳……就是顾大爷你之前的那间办公室。就算我一开始也觉得他不怀好意，但看着日益恢复的顾氏，我对他真的恨不起来。”
“你的意思是他趁火打劫，我还该谢谢他啰？”顾漠掀起眼皮，讥诮道。
“我没那个意思。”
许大川否认，“我只是从一名顾氏普通员工的角度来看这事儿，我没什么崇高的大理想，能保住自己的饭碗已经是最好的了。”
顾漠眉心拧紧，觉得这样偏帮的话不应该从许大川的嘴里说出来，但心情又异样的复杂，因为许大川的一字一句都在理，他无法反驳，但要他在听过三言两语后，就改变对厉景的看法，那同样也是不可能的。
不带目的的商人，根本不会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他是一名商人，厉景同样也是，饿死的骆驼比马大，顾氏集团在商界中是怎样的一种存在，他更是比谁都清楚。
要说厉景帮助顾氏渡过了难关，却没有别的所图，他是绝不相信的。
至少，那百分之三十多的持股比例，就是铁一样的事实。
许大川把顾漠送到了酒店，用自己的身份证件替顾漠办了入住。两人在酒店大堂分开时，许大川提议顾漠长期住酒店也不是个办法，他去帮他找个高级公寓先住着。
顾漠觉得许大川的建议不错，在肯定了对方的办事能力后，顺便再提醒了一句，找公寓归找公寓，但是该发给的他的关于宏景集团的报告，一样也不能少。
许大川笑着答应了，一转头就挎着个小白脸在心底一番“夸赞”——顾大爷果然还是顾大爷。
顾漠拿着房卡回了房间，简单的洗漱后，便躺在床上点开了手机。
他的手机通讯录上只有三个联系人，厉景，许大川以及周恒。
周恒是当年在一堆乱石中救了他的人，也是渝城那间私立医院的一名主治医师。
在周恒的陪伴下，他在医院度过了一段他人生最黑暗的日子。
就在前些天，周恒收到了国外的学术邀请函出了国，这一去，至少要一个月才会回来。
所以在出国前，周恒给了他这只手机，让他随时保持联系，身为主治医生，需要知道病患的身体恢复情况。
但是他却是在周恒前脚刚走，后脚就离开了，独自回来了蓉城。
于情于理，他也应该给周恒说一声才对。
【我已经回蓉城了，这一年半的时间，多谢了。等我补办好了证件，医药费我会尽快转给你的。】
顾漠将信息发了出去，等了许久都没有收到回复，一看时间才想起，周恒现在所在的国家，时间应该是下午两点半，怕是在开会呢。
于是，顾漠也不等了，他将手机放在床头，吞下了几粒药丸，拉过被子睡了过去。
房间里的灯都是亮着的，顾漠在这种明亮的环境下很有安全感，不消片刻就睡沉了。
床头柜上，手机屏幕忽地一闪，是周恒简短的回复消息——
【嗯。知道了，记得按时吃药。】
另一边，方振东带着一群小弟们回到了陈超的承发财务咨询公司。
说是财务咨询公司，但干的都是地底下的黑活，帮陈超，也帮社会上能出得起钱的人。
陈超当初将半死不活的方振东从天桥下捡回来的时候，就是看上他的那股狠劲，那时的方振东才十五六岁，但已经是个能一挑十的能人了。
方振东骨子里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就算看不惯陈超有些时候的所作所为，但因为陈超救了他一条贱命，所以对陈超的命令，他还是言听计从。
至于顾漠，那是方振东少有能承认的大哥。
顾漠是个成功的商人，有钱还聪明，和他这样的人是不一样的，但是对方一点也不嫌弃他，主动认了他当弟弟，送他去学了散打柔道，试图将他带上一条正道，做一名武术教练。
但方振东却是一根筋，认为陈超救了他，他的命就是陈超的，所以最后还是背着顾漠来到了承发财务公司，做了一名见不得光的黑老大。
方振东坐在总经理的办公桌上，手上拿着棒球棍，看着跪了一地的小弟们，脸色发沉。
他颧骨处还留有淤青，但一点也不杀他刚毅的脸上与生俱来的暴戾感。
“振东哥！我们知道错了！”
一名光着膀子带着刺青的小弟伏在地上，哭诉道。
初涉江湖，他们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用报警来吓唬他们的啊！
方振东将棒球棍甩在一边，偏头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灰白的烟雾，拢了他半张脸。
他不怪这些小弟们胆子小，他是担心要是陈超知道后，这群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子们，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起来吧。”
他说：“今天事情，陈总要是问起来，就说人已经教训过了。至于其他的……闭嘴！懂？”
“懂！懂懂懂！！”小混混们连忙点头，一个个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原以为这个名声在外的振东哥是个脾气火爆的主，他们今天临阵退缩，按照江湖规矩，定然会挨上好一顿打的，却没想事情竟然这么容易就翻篇了。
一时间，小弟们对方振东的崇拜之情又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这时，方振东的手机铃声响了。
“好儿子，事情办得怎么样啊？”是陈超厚重的声音。
方振东夹着烟头，用手腕抹了一把嘴角的淤青和血迹，回道：“打了。”
电话对面传来陈超的畅怀大笑，“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啊，明天早上十点，来一趟顾氏集团吧。”
“好。”
方振东没有问陈超要他去顾氏集团的原因，他也不习惯问，毕竟这个“干爹”也从来不会关心他完成任务后，有没有发生意外，有没有受伤，更不会担心他会不会因为斗殴被人认出抓进局子里去。
人情交易而已，他又何必多问。
房间里的小弟们都识趣地退了出去，方振东猛吸了一口烟，想起了刚才那一场斗殴中叫他“小子”，还给他上法律课的陌生男人，脸色阴沉。
半夜送姓厉的回家，难不成是大哥公司里的员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