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办公室依旧还是那间总裁办公室,经过一年半的时间,无论是桌上摆放的东西,还是书柜墙上陈列的各种书籍位置,都没有变化。
但顾漠却是知道,这个地方早已经不是他做主了。
就像是本应属于他的玩具,被其他人强行夺走,而他自己只能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对方肆意玩耍,曾经给予他欢笑自信和成就感的东西,都不再属于他了。
如此境况,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好过。
厉景在进了办公室之后,并没有坐到总裁椅上去,而是径直去到了会客沙发上坐下。
“过来,坐。”厉景朝他说道。
“厉总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
顾漠沉着脸走过去,但并没有坐下,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低沉,但厉景从这一句话中也察觉到了顾漠心里的不痛快。
“坐下再说。”厉景看着他,执意要他坐下说话,
顾漠坐下了,厉景却只是看着他那张写满了不痛快的脸,并没有开启话题。
顾漠工作的时候,最不喜浪费时间,便先开口了,“厉总为什么觉得北区改建项目可行?”
厉景却忽然说道:“我这几天去了渝城。”
顾漠:“……”
顾漠虽然不觉得厉景去渝城和他的身份有什么关系,但是乍一听见“渝城”两个字,还是有些心虚的。
“我从渝城回来的时候,会路过北区。北区是蓉城的老城区,住在那里的低收入人群占比很高,他们想要拆迁重建的意愿很强烈,而且有蓉城政府作保,回款时间已经保证在五年以内了。”
顾漠没有说话,厉景所说的,都是他在决定剔除项目前调查确定过的内容。
如果当下顾氏的资金周转没问题,他绝对支持北区改建的项目,而现在,北区的低收入人群是人,顾氏里上千的员工也是人。
中高风险的投资,现在的顾氏不能轻易尝试,若是资金链断裂,顾氏就真垮了。他不能用公司所有员工的利益去赌一次回款周期的不延长。
况且,就算顾氏放弃北区改建项目,也有其它的集团公司会接下的。
所以,厉景的话,根本不能说服他。
“你在担心顾氏资金周转的问题?”厉景继续说。
“嗯,我去财务部了解过,现在顾氏的可流动资金占比不高,如果北区改建项目要进行,困难不小,风险也不小。”
资金的问题,顾漠不相信厉景不清楚,但厉景的坚持,却是让他看不懂。
“如果我说,宏景也会加入到北区改建项目中来,你觉得资金问题还存在吗?”厉景说。
顾漠:“……”
宏景的经济实力他是知道了,如果宏景也加进来,资金问题当然不存在,但是一山以难容二虎,后期的利润分配又是一个大问题,毕竟北区改建项目的招投标是顾氏拿下的。
在商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所谓项目都有个“信息股份”这样的一种称呼,简而言之,就是谁拿下或者提供的项目,就算他一分钱也不出,也会在利润分成的时候占一定的比例。
厉景现在虽然是顾氏的代理总裁,但总归心还是向着宏景的。不然也不会出现宏景利用顾氏的势力,替自己的分公司拓展业务了。
如此,利润分成的时候,顾氏怕是要吃大亏。
厉景见顾漠面上阴晴不定,便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了一份文件过来。
“这是宏景愿意出资四成的出资合同,利润分成的时候也只占四成,顾氏不会亏。”
顾漠惊异地将出资合同翻看,上面所写,果然和厉景所说的一模一样。
但他却不明白了:“宏景其实没必要做这种风险投资,一旦回款时间拉长,宏景获得的利润只会低,不会高。”
“我觉得有必要。”厉景坚持道:“顾氏现在需要一项大的项目稳定军心以及在业界的口碑,北区改建项目有政府部门的介入,为顾氏以后其他项目的投资发展也会有助益。”
为了顾氏的发展,将宏景置于风险中,厉景的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骨子里的傲气让顾漠觉得,有些事情就算不做,也不能平白欠了人情,钱财好还,但人情债却是不好还的。
“厉总没有必要为了顾氏的发展,而把宏景拖下水,不参与北区改造项目,宏景集团的发展也会很好。”
顾漠再次坚持自己的观点,他是真不想欠谁的人情。
厉景看着顾漠的坚持,脸色闷闷的,心情似乎也有些不佳了。
就在顾漠以为厉景会再仔细考虑宏景投资顾氏这件事的时候,厉景却突兀地提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哪天我喝醉后把你当成谁了吗?”
“……”
顾漠呆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厉景总有一种无缝切换话题的能力,而且每次都杀他个措手不及。
“其实……”
其实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厉景把他当成了谁,他也不是个扭捏的人,事情过了也就算了,再说了,厉景的喜好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也不关心。
不等顾漠说话,厉景却迫不及待地说出了答案——
“我把你当成了顾漠。”
“……”
顾漠哑了,像只小兽一般懵然地看着如此直白的厉景,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跳也有些紊乱,脸上一阵冷一阵热,但更多的还是不可置信。
厉景望着懵然中的顾漠,继续坦诚相告,“我从大一就开始就喜欢他了,但他不知道。顾氏是他一手建立的,是他最重要的东西,在他回来之前,我想帮他看好顾氏。”
厉景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激动,有些哽咽,他看着顾漠,胸口压抑着起伏,眼尾似是拖了一抹红色。
顾漠知道,这些都是厉景的真心话,但他却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只能一直听着,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对方的话。
他不是没有被人表白过,情书也收到过不少,那些字里行间的肉麻情话,那些对他的一阵无脑夸,都让他觉得这些人都是贪图他色,他的钱,他的势,一旦他什么都没有了,这些人也都不复存在了。
那场虚伪的追悼会,就是证据。
可眼前的这个人,却是在他“人”都没有了,却还依旧念着他,想着他,坚持认为他没有死,甚至不惜用宏景的坎坷来换顾氏的平坦……
顾漠突然有些怕了,是从未经历过的怕,是对一个男人暗恋了他十多年的震惊,是以“顾漠的大学同学”的身份听见厉景对自己的告白的手足无措,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该赞扬厉景的勇气,还是批判厉景暗恋行为的痴傻?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更不可能发表自己的看法。
他依旧是懵的。
“北……北区改建的事……厉……厉总决定就好,我……我还有文件没有看完,我先出去了。”
这是顾漠第一次说话烫嘴,甚至连厉景的脸都不敢正视,在说完这句话后,像个逃兵一样起身,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处让人窒息的地方。
厉景看着顾漠逃离的背影,嘴角一抹苦笑,心里既轻松又苦闷。
他应该吓着他了吧,但他不后悔,因为这是他从渝城回来后,最想要做的事了。比起将感情埋没在心里不为人知,他更怕的是世事无常,枉度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