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厉景当着顾漠的面表白“顾漠”之后，顾漠对厉景就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不无视，也不正视，有事说事，没事绝不闲聊一个字。

这让许大川觉得一直高高在上的顾大爷终于有一丝作为“秘书”的觉悟了，知道什么叫作卧薪尝胆，懂得什么叫作能屈能伸了，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殊不知，顾漠这般做小伏低的姿态只是为了逃避而已。

眼不见心不烦，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厉景的深情款款。

他不想尝的咖啡，谁也不能逼他喝。

而逃避现实最好的办法，无非就是转移注意力，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到工作上去，其他的事情自然就不能扰乱他的思绪。

上一次陈超带着方振东来和他理论，他就已经发现了陈超态度和行为的过激。

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顾漠再一次翻开了那些被他剔除的项目资料。

但是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无论是项目的合同条款，还是合作对象，亦或者投资对象，他都没在其中发现任何的问题。

顾漠将资料文件合上，背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陈超为了这些项目甚至冲动到和他动手，他不相信陈超没在其中做什么不可告人的动作。

就在顾漠一门心思都扑在找陈超损害顾氏利益的证据的时候，刚启动不久的北区改建项目出问题了。

蓉城北区住了很多低收入人群，他们对北区的拆迁改建是极其拥护的，在签署搬迁协议的时候，就像是过年了一样，锣鼓鞭炮一阵响，欢天喜地说签就签。

但就像是所有的拆迁项目都会遇见一两个钉子户一般，顾氏这次北区改建项目也难逃一劫。

所有的钉子户，都是有一股狠劲的。

他们为了榨取开发商更多的金钱，知道工程进度对开发商的重要性，咬死了，说不签就不签，说不搬就不搬，就像一枚长钉一样，钉死在那里，除非达到了心中理想的赔付条件，这事才能有往后谈的余地。

但这次厉景和顾漠面对的钉子户，却是和一般想要讹钱讹房子的钉子户不一样。

对方是个八十多岁身体还算康健的老人，老人和一名在外企工作的孙子住在北区的一座小四合院里。

面对上门做说客的工作人员，老人只说一句话，他不要钱也不要房，只要这间小四合院。

最可气的是他那名在外企工作且有着良好教育的孙子，立场居然也和老人一样。

钉死了，说什么也不签，甚至两人联手将工作人员泼了一身的污水，赶出了门。

一个钉子户就足以拖后所有工程的进度，毁掉一个改建项目，顾氏拖不起，宏景也拖不起。

所以在厉景知道这件事后，立刻和顾漠一同赶往了蓉城北区。

蓉城北区的老房子林立，很多斑驳的老墙上都用红色的油漆画了圈，写了大大的拆字，以彰显着这里的悠久历史，和其不久后就会迎来的新生。

顾漠和厉景在工作人员的带路下，来到了那座小四合院外。

院外葺了一圈爬满藤蔓的围墙，大门是老式的双开木门，透过门中间的缝隙往里看，门后只挂着一支木门闩，没锁，如果奋力一推，这门就只是一个装饰了。

顾漠轻轻晃了晃摇摇欲坠的老木门，并没有用力，他朝一旁的工作人员问道：“这主人家还真是心大，难道就不怕来贼吗？”

“来贼？这里面的那两人比贼还精明着呢！”

工作人员想起了自己的悲惨遭遇。

“上一次我来的时候，明明先招呼过了，也确定了有人在家才推门进去的。结果一进去就被那老头的孙子泼了一身的水，还报了警，告我擅闯民宅……厉总，纪秘书，你们说我能去哪里申冤去？”

这名工作人员看起来委屈极了，但现在讲究的是和平拆迁，他打落牙也只能和血吞。

“现在院里有人吗？”

厉景抬头看了一眼这间不大的四合院，视线落在院子里的一棵蔓枝伸展，秋叶青黄的梧桐树上，低声问道。

“不知道。”

工作人员摇头，又觉得不应该对老板的问题回答得这么敷衍，立刻补充道：“现在已经六点半了，一般来说，他家孙子在七点左右会下班回来。”

顾漠想了想，朝厉景建议道：“那就再等等吧。”

和年轻人谈，好过和固执的老年人争论，有时候迂回也是一种战术。

厉景“嗯”了一声，同意了顾漠的建议。

一旁的工作人员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厉总，纪秘书，临时工地那边还有几户人家等着我去过去签合同呢……您看……”

那盆水浇在身上的透心凉，他是再不想再经历一次了，现在只想寻个借口离开。

厉景也觉得这名熟脸的工作人员留在这里，只会让住户对他们更为排斥，更不利于事情的进展，便应下了他离开的请求。

工作人员一走，门外就只剩下厉景和顾漠两人了。

顾漠秉承着“不闲聊不直视”的与厉景的近期相处原则，认真地研究起那扇一推就开的老式木门。

顾漠欲掩弥彰的行为厉景看在眼里也不戳破，他知道他那天的表白会让对方回避甚至逃避和他的接触，所以这段时间，他都对顾漠的所有行为配合着，一切都公事公办，不再主动提起自己对顾漠的情感让对方为难，甚至连“顾漠”这两个字都没有再提起过。

他已经将自己的感情传达给了对方，也不奢求对方在知道他的感情后，明白他，接受他。

至少有一天在顾漠决定恢复“顾漠”的身份时，不会排斥厌恶他。

厉景走到一边去打电话，处理公事的繁忙模样，让神经一直紧绷着的顾漠顿时舒了一口气。

厉景一通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顾漠研究近乎腐朽的老木门，看大门前松动的石阶，看围墙上稀落的藤蔓也就看了半个多小时。

终于，在傍晚的时候，一名二十八九岁，手提文件袋，长相斯斯文文，身穿笔挺西服的男人出现在了四合院外。

“请问，你们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