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景知道，这是顾漠的创伤后遗症犯了。

他将喘息着的顾漠一把揽入了怀中，又发觉顾漠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便果断将顾漠横抱了起来。

顾漠现在理智尚存，察觉到厉景抱他的姿势，一股羞耻感立刻冲上了头。

他本能地想要排斥和厉景的近距离接触，但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就像是这黑夜化作了魑魅，一瞬间就将他的力气全部抽空了，而他只能像个孩子一样，乖乖地窝在厉景的怀里。

“你坚持一下！”

看着怀里被恐惧压迫着的人，厉景心都拧成一团了，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紧紧抱住顾漠颤抖的身体，用后背奋力推开了木门。

顾漠的头偏靠在厉景的臂弯上，他能感受到厉景强而有力的手臂在发抖，他耳边的心跳声很快，咚咚咚地似乎要冲破胸膛跳出来，是极度的恐惧，是强烈的怕，他脑袋昏沉沉的，已经分不清楚这激烈的心跳是厉景的还是他的了。

但他却能清楚看见厉景蹙紧的眉头，以及额头上渗出的细汗……他知道，厉景在为他着急。

“谁啊！？”

于归听见院外的动静，打开房门走了出来，看见厉景居然擅自闯进了院子，刚准备去拎水桶，又瞧着他手上还抱着一个面色发白的人，又收了脸上的怒意和手上的动作，“他这是……”

厉景抱着顾漠就往灯光明亮的屋里冲，“麻烦将房间里的灯开亮一些。”

厉景的声音有些喘，顾漠能听见。

于归：？？？

于归合理怀疑眼前这一出是两人为了进门而装病博同情，但仍旧走到一旁去，再按下了一盏灯的开关。

厉景将顾漠平放在客厅的老式沙发上，于归递了一杯水给他，问：“他这是什么病？”

厉景抬起顾漠的上半身，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窝处，用前胸抵住他的后背做支撑，然后接过于归递来的水，慢慢地喂他喝下。

室内光照明亮，温水入腹，七八分钟后，顾漠发寒的身体终于有了好转，心跳和意识也开始渐渐地回归正常。

“没什么病，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厉景从后抱着顾漠，尽他所能给予顾漠最温暖的依靠，对于于归的问题，也是一句话带过。

他知道顾漠是不愿意将自己的缺陷暴露在人前的。

听见厉景的话，顾漠微阖的眼底有一抹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像是有一阵温润的风，毫无预料地吹入了他的心里，送走了冰冷刺骨的寒冬，迎来了绿柳桃李的春日。

没病？

于归再次怀疑起眼前两人是变了个花样想要进屋当说客。但如果真是没病，这演技未免也太好些了吧。

事关他人的隐私，于归也不再问，但无论是真病还是演戏，他都不想让两人待在屋子里了。

就在于归刚准备下逐客令的时候，一道苍老年迈的声音出现客厅门前。

“谁回来了？”这是程老爷子的声音。

厉景和顾漠都朝程老爷子看去。

程老爷子梳着二八分的发型，头发已经全白了，他的穿着很朴素，也很干净，鼻梁上架着一副老式的金框眼镜，让人一看上去就知道他是个名文人。

只是程老爷子的视力似乎不怎么好，就算戴着眼镜好像也看不清屋里到底坐着的是谁。他干瘦的手掌扶着门框，还想要走近了再仔细瞧瞧。

于归忙起身迎了上去，扶住程老爷子的手臂将他往卧室方向带，“他们是我的朋友，一会儿就走，爷爷你腿脚不好，先回屋休息吧。”

这几日来四合院里做说客的人送走了一批又来一批，爷爷没有一天能睡安稳，他不想让年迈的爷爷再烦心了。

“朋友啊……”程老爷子浅浅低吟了一声，垂下了满是皱纹的眼。

他在于归的搀扶下往卧室走去，没走出两步，又俄然转身朝着眼前模糊着的两个人影招呼道：“小归受两位关照，今日做客寒舍招待不周，还请多担待啊。”

程老爷子虽已是耄耋之年，时光也昏花了他的双眼，但他依旧保留着那份文人骨子里待人的礼数。

“是于归关照我们。夜深了，老爷子早些进屋休息吧。”厉景顺着于归的话，礼貌地搭了腔。

于归看向厉景，面上似有一顿，扶着程老爷子继续往卧室里走，“爷爷，我先送你进去。”

顾漠的身体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和，加上又提前吃了药，恢复得很快。

既然恢复了，就不能再偎在厉景的怀里了，就算那处的温暖与舒适已经让他生出了一些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依赖感，他也条件反射般，想要与之保持距离。

顾漠撑着沙发坐直了身，下意识地躲避着与厉景的对视，“刚才……谢谢。”

自他回了蓉城，这是第二次犯病了。

每一次厉景都在他的身边，更何况刚才对方有意替他遮掩，于情于理，他这声谢是少不了的。

“欠着吧，以后慢慢还。”

厉景也坐直了身，貌似随口的一句话，却让顾漠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他已经道过谢了，厉景的意思难道还要他做出点实事来报恩？

不容顾漠多想，于归在将程老爷子送回卧室后，重新出现在了客厅。

“刚才……谢谢。”于归说。

“不用客气。”厉景回道。

顾漠：“……”

顾漠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坑，坑里面，还有很多未知的东西在等着他。

趁着现在的气氛稍缓，厉景便接着说道：“刚才我的秘书已经把我们的来意说明了。我们也知道老爷子舍不得这座四合院。但你也清楚，这座四合院的位置，刚好在北区改建范围内，就算我们不来，政府那边也会派人过来的。”

“厉总说的，我清楚。”于归坐在沙发上，语气很平静。

这些天无论是开发商还是政府的人，他都见过。但他知道，那些穿着工作服的人，没有谁是能真正帮到他的。

顾漠看出了于归心理上的松懈和纠结，又追问道：“如果你和程老爷子有什么诉求是我们能办的，尽管说。以厉总的身份和社会地位，在蓉城还是能说上话的。”

他很明白于归的纠结是在等什么，等的就是像厉景这样有钱有势地出现。

果然，于归在踌躇了片刻后，终于松口了。

“你们稍等，我去拿样东西。”

顾漠和厉景看着于归起身的动作，齐齐松了一口气，只要对方是有诉求的，那事情就有得谈了。

不时，于归回来了，手里多出了一张发黄的老照片。

“厉总，你看看。”

于归把照片递给了厉景，顾漠也偏头看了过去。

照片很旧了，就算过了塑，底子也已经发黄变暗了。

照片上是两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一个穿着长袍戴着一副金框眼镜。另一个人剑眉星目，身板挺直，衣着华贵特殊，瞧上去像是一位将军。

顾漠想起了两人在院外等着的时候，厉景所说的话，问道：“这一位，是掳劫过老爷子的那位将军？”

于归有些惊愕，他不知道顾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但惊愕过后，又只剩一声叹息。

“这位将军名叫于济风，当年确实将爷爷掳走过……不知道以厉总的能力，能不能找到这位将军？”

厉景看着照片上发黄的人脸，不确定，“他还活着吗？”

于归摇头，“不知道，但爷爷说于将军一定还活着。”

人生七十古来稀，就算是医学发达的现代，能好好地活到八十多岁的人，也是不多的。

顾漠觉得，要替程老爷子找到失踪多年的仇家，难度不低于在一场千人的招标会里中标。

“老爷子为什么要找他？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厉景看着照片上两人的表情和动作，他觉得程老爷子和于将军的关系应该不仅仅是受害人和劫匪这么简单。

于归垂着眼蹙着眉，左右手肘分别撑在两边膝盖上，双手十指相扣捏紧了又松开，反反复复，看起来非常地纠结。

“有一个故事，有点长，两位愿意听我慢慢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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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星有话说：

程老爷子的事那是之前我写过的一个随笔小故事。

当时有读者留言说，X国时期的爱情都是BE她们想要一个HE来治愈被刀的小心脏。

所以，借着这本书，我把故事补充完整了。

当时的读者小可爱能不能看到，只能随缘了。

作为笔者，我也很想老爷子苦尽甘来。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