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漠看着朝他飞旋而来的玻璃瓶，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步，谁料右臂却突然受力，堪堪被人横着一扯。

厉景略显焦急的脸落入他的眼中，伟岸的身躯竟也突兀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舍己为人的事顾漠从没做过，他也没那个时间去想厉景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微微偏头，只见那玻璃瓶也并没有砸中厉景，而是被急匆匆赶来的许大川临空一脚给踢飞了。

呵，这许大川的跆拳道，还真是没白练。

玻璃瓶撞在墙上，玻璃碎片混着液体四下飞溅，引起周围尚未离开的人们一阵惊呼。而那个叫嚣着要厉景“血债血偿”的男人，也已经被几名身强体壮的人事部员工制服在地了。

许大川站稳后，看向顾漠方向，忙问：“顾……没事吧？”

“我没事，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厉景转过身，面色沉着地先两人一步朝男人方向走去。

待厉景走过，许大川又朝其身后的顾漠看了一眼，顾漠朝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没事，随即也紧跟着厉景走了过去。

男人被压着趴在了地上，半脸贴地，双手被人反夹在身后，就算是这般难以动弹的姿势，在他看见厉景走过来的时候，还是用力地挣扎了多次。

“狗杂碎！你放开我！！！”男人看着厉景，面孔狰狞，疯狗一般叫嚣着。

厉景站立在男人面前，垂目看着他，疑道：“你是谁？”

“我是你爹！狗杂碎！你害得我家破人亡！老子要你血债血偿！”

厉景：……

听着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谩骂，站在厉景身后的顾漠在心里忽地笑了，他偏头低声对许大川示意道：“还站着？报警吧。”

这个心怀不轨男人潜入顾氏行凶，当然属于犯罪，但有句话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

原以为厉景是他最后处理的对象，却没想到对方会有害人“家破人亡”这一遭。

这种时候，他当然选择警民合作了。

不出十五分钟的时间，几名警察挤过了围观的员工，来到了休息室。

一名警察带着白色乳胶手套，拿了一个塑料口袋和镊子去往墙角收集玻璃碎片；一名警察从男员工手里接过疯魔的男人；还有一名面色黝黑，一脸正气的警察径直来到了厉景的面前。

“厉总你好，我是这个片区的街道民警潘杰，这是我的警员证。今天这事……还得麻烦厉总跟我们去一趟派出所。”

“好。”厉景说完，回头看了一眼顾漠。

顾漠忙正色道：“我是厉总的秘书，我和他一起去。”

秘不秘书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想要去看看，这么个衣冠楚楚的人到底是怎么害得人“家破人亡”的。

一旁，功臣许大川也忙自告奋勇地跟着说：“我也去，那个玻璃瓶是我踢碎的。”

一行人跟着警察到了地下停车场，许大川自觉地去开了一辆商务车过来，顾漠和厉景拉开后座门，齐齐坐在了商务车的后座上。

一旁的警车呼啸而过，商务车紧跟其后。

厉景看向身侧的顾漠，沉声说道：“其实你没必要跟着我一起去的。”

顾漠坐姿闲适，他理了理微皱的西服，回他：“这是秘书的职责。”

能亲眼见证对手的塌房，也是他少有的兴趣。

昨晚的事情两人默契的闭口不提，顾漠尚未入职，只是挂了个秘书的闲称，一时间无话可聊，宽敞的商务车内，慢慢地陷入了沉默中。

这时，前方驾驶座上传来了呜呜声，算是打破了车内微妙的气氛。

“开车呢，许助理你哭什么？”

顾漠从后视镜里看着许大川通红的双眼，眉头不自觉地一抖，极度怀疑刚才英姿飒爽踢玻璃瓶的是别的英雄豪杰。

许大川胡乱抹了一把脸，白净的脸上挤出个难看的笑容，他哽咽着道：“就……就是有点后……后怕。”

顾漠：……

顾漠抬手揉了揉眉心，心底一阵惋叹，不知道许大川这一怕就哭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治得好。

厉景的目光在两人面上流转而过，问道：“你们认识？”

顾漠呼吸滞了一瞬，心下立刻警惕起来，随即表情自然地从后视镜里看了许大川一眼。

许大川会意，稳了脸上哭戚戚的表情，“厉总，不瞒你说，我和纪丞确实见过面……但也就前几天的事。他是顾总的大学同学，刚从国外回来，想要在顾氏谋个差事。”

“是吗？”

厉景看着后视镜中的许大川，眉目间略有质疑，“所以你就将他带来了顾氏？”

顾漠不想让许大川背负熟人走后门的罪过，干咳了两声清嗓，煞有其事的说道：“顾漠以前说过，让我回国之后直接找他，却没想到他已经……”

见厉景面色突然变得难看，顾漠也觉自己咒自己的事情还是能省则省吧，随即又把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道：“就算我和许助理认识，不也是厉总亲自面试过后，才决定让我留下的吗？难不成厉总想反悔？”

厉景并没有反悔的意思，只是在冷静下来后，心里生出了些疑问而已。

他没有接着顾漠的话往下说，而是将头转向了车窗方向，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想起了在会议室里收到的那条短信。

【老板，你要我查的人，已经死了十年了。】

十年。

真正的纪丞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那这个纪丞又是谁？

不可否认，当他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人，就是顾漠，所以刚才他才会冲出去将人留了下来。

但如果真是顾漠，他为什么不直接以顾漠的身份回到顾氏主持大局，反而隐姓埋名应聘当他的秘书？

如果不是，那这人打着纪丞的名号，处心积虑的进入顾氏，甚至还瞒过了对顾漠忠心耿耿的许大川，目的又是什么？

是与不是的猜测，像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一时间塞满了厉景的思绪，将他的眉心拧成了一个死结。

无论是或不是，好在人是留下来了，就算对方对顾氏有什么别的计划，始终还是在他眼皮下，应是惹不出什么大乱子。

商务车紧跟在警车后来到了派出所。

惹事的男人被警察押到了审讯室，而厉景、顾漠以及许大川则是被警员潘杰带到了另外一间录口供的办公室。

三人依次对刚才发生的事做了表述，顾漠本想着能从厉景的问话过程中听出些别的东西，却没想到潘杰问来问去，厉景也就只回答那么几个字。

不认识、不清楚、不知道。

就在顾漠愁于无所获的时候，又一名警察走了进来，将手上的记录本拿给了潘杰，“头儿，这是那名嫌疑人的口供。”

潘杰接过记录本翻了翻，片刻后，又对厉景问道：“嫌疑人叫陈建波，他说他的妻子林美，生前曾是顾氏集团的员工，却因为怀孕而被劝辞了。厉总当真一点印象也没有？”

“没印象。”

厉景摇了摇头，面色淡然，反而等在一边的许大川脸色忽地一变，忙不迭看向同样神色淡然的顾漠，挤眉弄眼。

顾漠被他奇怪的表情弄得一头雾水，动了动唇想要问他的意思，却是被火眼金睛的警察先了一步。

潘杰放下记录本，朝许大川喊道：“许助理是不是有话要说？”

许大川扭曲着脸，在顾漠疑惑的目光中转头看向潘杰，老实交待。

“林美其实是顾总劝辞的，厉总确实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