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许大川对警察的一番诉说，顾漠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已然卷起了一阵狂风骤雨。

林美的样子虽然他记不得了，但在许大川的提醒下，他对当时发生的事情倒能想起七八分。

林美是集团业务部的一名员工，在一次项目投标会前，利用业务之便，窃取了公司的竞价信息卖给他当时的竞争对手。

要不是他在最后投标的时候，临时调整了投标竞价额度，中标的根本就不会是顾氏。

后来他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对方有意提醒他集团内部有人泄露商业机密，当时他半信半疑让许大川去核实事情虚实，结果查出泄露机密的人正是林美。

任何对顾氏心怀不轨的人，都像是插入他指尖的一根细刺，他必须第一时间就将其拔出来。

他是商人，不是善人，集团有上千人靠他生活，他不能容许一丝一毫的意外。

所以就算知道林美当时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他也最多只能退一步让对方主动辞职，并且将事情秘而不宣。

至于林美辞职后的事，自然就不是他能管得着了。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不过一桩正常的人事进出，竟会发展到了“家破人亡”的境地。

在许大川说完林美被劝辞的经过后，潘杰哗哗地也翻过了几页记录本“这个陈建波是个游手好闲的街头混混，一直以来都是靠林美赚钱养活。林美离开顾氏集团后，因为怀孕不好找工作，所以两人就靠着积蓄过活。”

“林美在生下一名男孩后，患了严重的抑郁症，就在三天前，带着七个月大的孩子一起跳了河。”

“陈建波觉得，顾氏的劝辞是造成林美和孩子死亡的原因，所以才会发生今天的事。他今天混入顾氏集团大楼，只是想找个领头的人发泄情绪，那玻璃瓶里装的也是一般的矿泉水，而并非腐蚀性液体。”

说到这里，潘杰将手中的记录本合上，站起身对厉景伸出了手，“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处理吧，厉总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厉景起身，礼貌地和潘杰握了握手，“顾漠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还请警官尽快查实这件事。”

“这是我的职责。”

三人前后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门。

许大川心有余悸，回头看了一眼审讯室方向，冷哼了一声，“这人自己没用，老婆孩子出了事就来顾氏闹事发泄，算什么男人！”

顾漠一言不发地站在厉景身侧，平静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梳理了一番，越想越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忽地，他停下脚步，对许大川抬了抬下巴，吩咐道：“你先去车上等我，我很快回来。”

说完，转过身再次往派出所里走去。

许大川习惯性地听从顾漠的命令，在“嗯”了一声后，才忽然发觉不对，转眼又和厉景狐疑的目光接了个正着，心底不由得又是一惊。

惨了！主次不分！现在顾氏当家的可是眼前的这位啊！

“厉……厉总，你有什么吩咐吗？”

好在厉景只是踌躇了一瞬，也道：“我跟去看看，你先去车上等着。”

许大川松了一口气，在目送厉景进去后，忙朝商务车方向走去，但额间已然浮起了一层虚薄的冷汗。

如果说顾大爷是有声的强势，那厉总就是无声的威胁。

这两人，他一个也惹不起！

在厉景来到办公室门前的时候，顾漠已经对警察把要说的话说完了。

“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之后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地方，随时联系我。”

“好的，纪秘书慢走。”

顾漠转身出了办公室，正对上厉景审视的目光，“厉总？你也有话要对警察说？”

“没有。”厉景看着他一派轻松的模样，问道：“倒是你，你对警察说了什么？”

顾漠与厉景一起往外走，“没什么，就是觉得嫌疑人没说实话。其实，在面试候场的时候，他问过我一句话。”

“什么话？”厉景疑道。

顾漠停下脚步，意有所指地看向厉景，“他问我，‘厉总真的会来吗？’”

厉景眉心微颤，“所以，你觉得他并非单纯地来泄愤，而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我只是向警察说出我听见的和看见的。其他的事情，轮不到我去觉得。”顾漠撂下这句话后，便大步地朝前走去。

初秋正午的阳光虽无仲夏那般热烈与刺眼，但经过昨晚一场秋雨的洗礼，暖阳一洒，天地间的颜色都变得格外的鲜明。

厉景看着前方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倨傲背影，忽地与记忆中的某人奇迹般地重合，他心思一动，竟直接喊了声——

“顾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