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万。”青彩拿着刚总之前送上的银行卡在电脑上查了查，报出一个数字。
“嗯，差不多吧。”邹大师点点头，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好像那四十八万只是手机游戏里的虚拟代币一样。他又转过来对着李随风一笑，问：“年轻人，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我想……你们这赚钱也太容易了吧……”李随风老实说出心里话，他在旁边看得心情极为复杂。如果这不是针对他的一场真人秀，那这大师和工作室挣钱也太容易了。
不过是十多分钟的时间，挣的就比家里老妈辛辛苦苦干几年还挣得多，就算加上那个水晶原矿，他记得之前看到的标价也就两万多而已，成本更不需要说了。转手就几百几千倍的利润，什么麻药军火都要靠边站，让那些提着脑袋赚大钱的朋友们情何以堪？这世道还有公平吗？还有法律吗？
“哈哈哈哈，其实只要找对方法，赚钱真不是很难的事。”邹大师一笑，展露出超越凡夫俗子的眼界和气度。“有人说赚大钱的方法都写在刑法里，那是因为一般人的视野狭隘，只能想到抢劫诈骗什么的简单粗暴的行径。搞金融的，卖保健品的，哪一个不是动动手指头就比抢银行更赚钱？我这只是打打擦边球的小打小闹罢了。”
“那邹大师你这样搞合法吗？会不会被举报诈骗？”李随风也不客气了，直接问。
“他是来找我做咨询的，我甚至都没索取报酬，是他自愿赠与的。”邹大师挥挥衣袖，表示自己没有带走一张钞票。“张成刚这人对女人太过感情用事，被两个小三小四偷偷怀上了小孩闹得要和正房分家产。这事如果要彻底撕破脸去走法律途径对薄公堂，家宅不安不说，老婆娘家的撤资就够他公司喝一壶的，更别说在宗亲会里颜面尽丧，从此一蹶不振也是有可能的。这可就不是几百万几千万的事情了，现在我指点他把这关给过了，区区几十万算什么？”
李随风咂嘴耸肩，只能承认自己确实就是个视野狭隘，只知道打工赚工资的普通人。
这时候程菲去送了刚总下楼回来，一进门就朝着李随风走来，笑说：“你这家伙昨天晚上还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哎哎哎……”邹大师对程菲伸手虚拦。“我说你也适可而止好不好，你看这年轻人都虚成什么模样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那对眼珠子不好用就抠出来扔掉！”程菲瞪着眼，对着这位邹大师的时候她好像格外凶恶。“这是我高中同学！我现在也是有志于修行的人，怎么会这样子不知道收敛？这家伙昨天晚上肯定是去和女朋友打分手赛才打成这样的！”
“哦？是和女朋友分手吗？”邹大师转过头来看着李随风推了推眼镜，重新打量了一下。李随风脸皮又不禁为自己的肾亏而一阵发红。
程菲转过头来对着李随风，却又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不过今天你自己来了也正好，你不是正对前途迷茫吗？我也不给你看星盘占卜了，免得又吓到你。让邹揽月用精神分析帮你看看吧。”
“精神分析？”李随风有些愣神，其实他都已经做好被程菲拿来做什么神秘侧研究的心理准备了，这突然转到科学侧，有些让他措手不及啊，而且这什么精神分析……好像也不比笔仙什么的好到哪里去。
“哈哈，别听小程胡扯，什么精神分析那么高大上的名称都是用来吓唬客户的，我们就来做些心理小测验，帮你自己看破自己的困惑而已。”倒是邹大师看起来随和得很，说话也不像是和刚才刚总那样的端着大师架子了，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送外卖的中年人模样。
只是几个小测验而已，李随风也就放下心来，点头致谢：“那就多谢邹大师了。”
“这里人多不容易放松，到里面的办公室来吧。”邹大师带着李随风来到了里间，这里有一张宽大的软沙发，似乎是专门为客人准备的，邹大师示意李随风坐到上面，然后返身正要关门，程菲的一只脚却直接迈了进来。
“我只是来旁观一下，这可是我同学，万一你操作失误有什么意外呢。”程菲直接溜进来再关上门，振振有词。
“这会有什么意外？只是问几句话而已。”邹大师摇摇头，好像有些无语，又对李随风说：“你放心，只是让你随便地想象几幅画面而已，很简单地测试。”
李随风点点头，这软沙发坐起来很舒服，整个人就像是陷入云端里了一样地毫不着力，熏香的味道和昨晚一样地好闻，而且这房间的墙壁和门似乎是专门处理过隔音效果的，关上门之后就让这房间中一下安静了下来。他现在也不禁开始慢慢放松。
邹大师在他对面的办公桌上坐下，说：“好，你闭上眼睛。放心，不是催眠，就是几个心理镜象，你跟着我所说的进行想象，然后把结果告诉我就好。”
李随风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想象你正在一个很长的阶梯上，周围是一片星空的海洋，你朝阶梯上走去，上面很高很高，你慢慢地走着，周围的星空在你身边慢慢掠过……”
邹大师的声音传来，舒缓慈和抑扬顿挫，就像央视纪录片里的配音旁白一样好听。李随风想象起纪录片风景片里看到的星空和无垠的宇宙，跟着描述一样慢慢想象起自己正走在这样一个神奇的阶梯上，不知不觉地就慢慢沉迷其中。
“……好了，你终于走到了一个平台上，平台上有一面很大的很宽的镜子，这面镜子非常神奇，你看向镜子里面，会出现一只动物。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动物？”
跟着邹大师的语言诱导，李随风想象自己在那面镜子中所看到的动物，不知道为什么，在崔琳琳梦境中所见到的那匹马突然出现了。李随风立刻说道：“是马，我看到了一匹马。”
“是匹什么样的马呢？”
“是匹很瘦弱，很劳累的马。”
“哦？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很瘦弱，很劳累呢？”
“被人骑着乱跑，然后又被抛弃了，陷入到一个泥潭中……”这几乎都不需要李随风去想象，崔琳琳梦境中所见的那些就是现成的答案。
“你觉得他能从泥潭中走出来吗？能恢复健康吗？”
“能，当然能。”
“好，你试着想象一下，它摆脱了那个困境，走了出来，模样也变了……看到了吗？”
“看到了……”那匹马挣扎出泥潭，然后化作一片光点融入自身的情形忽然在李随风的脑海中清晰了起来，宛如是刚刚发生在现实中的真实情景。
“那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李随风微微一怔，总不能照着梦境说这马变成了光点和我融为一体吧？他回忆了一下那些飞舞的光点，仿佛看见了那匹马正飞奔在迷雾之后那无穷无尽的梦境星海中，越来越欢腾越来越神骏，身躯渐渐拉长，头上生出角来……
“龙，我看见那匹马变成了龙。”回忆里的那片梦境星海中，那匹马化作的龙翻飞腾挪，让李随风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腾起一股畅快淋漓的豪情壮志，开口背诵：“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寰宇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
这番话是三国演义中曹操和刘备青梅煮酒时对龙的一番形容，李随风以前看了感觉纵情恣意豪迈无双，也就一直记得，这时候不由得脱口而出。
这句话说完，邹大师并没有继续问话，李随风以为这是在让他休息或者酝酿什么，也就继续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臆想出来的幻境中。
只是李随风看不到的是，坐在他对面的邹大师这个时候脸上再也没有了原本的云淡风轻，而是一脸的惊讶，眼镜后的眉头微皱，一双眸子神光莹然，对着他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旁边的程菲也是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手指间一只刚拿出来的香烟滑落在地。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就在李随风觉得有些不对的时候，邹大师终于开口了：“……好吧，就到这儿吧，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李随风睁开眼睛，对面的邹大师恢复了那副淡然的模样，而程菲的眼神却有些怪异。
邹大师先是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笑了笑：“年轻人，恭喜你啊。从你的心理镜像来看，你可说是前途无量啊。”
“这个……您谬赞了。”李随风有些心虚。只要那个梦境确实可以自由反复进出，他还真是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了信心，拥有金手指的男人睥睨尘世碾压尘世众生这不是很平常的么。但是这位邹大师只不过短短几分钟的对话，就好像就真看出什么来了，显然不能归纳到普通的尘世凡人之流。
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对话，李随风问：“您做的这个什么意象对话，是不是和做梦有什么联系？”
“对，甚至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浅层次的，受诱导的梦境。”邹大师点头。“你能想到这个，说明你之前在自己的梦境中见过类似的意象，是吗？”
“是……”李随风这一下才对这位大师真心有些信服了，试探着问：“我曾经做过一个很奇怪的梦……好像进入了别人的梦里，请问这有可能是真的吗？”
“梦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邹大师淡淡地一笑。“梦里什么都有嘛。”
“不是，我是说现实中……”李随风组织了一下语言。“真的有人能进入别人的梦境这种情况么？”
“当然有可能。毕竟是在梦中嘛。”邹大师又重复了刚才的话，然后再补充了一句：“你觉得梦是什么？”
“厄……因为白天外部环境的刺激，在睡眠中而引起潜意识的浮现所呈现出来的景象？”李随风试着用他以前看过的书中知识回答。
“一般意义上，也勉强可以这样说。”邹大师点点头。“不过潜意识之下还有着更深层次的东西，是什么你知道吗？”
“……集体潜意识？”李随风也是很看过些网络小说的，这个概念还是有。
“那只是荣格自己都不太确定的笼统说法。而且这个词汇实在太单薄了，完全不足以形容这个世界的深邃和厚大无边……”
邹大师深吸一口气，取下了眼镜，斜望向上方，那里明明只是天花板，但他的眼神却就像在珠穆朗玛峰上凝视星空，一片悠然和深邃：“我更愿意称呼其为‘人类的灵性海洋’或者‘通往更高维度的知觉隧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