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面，一名明显上了年纪的女人，挽着优雅的发髻，身穿暗青色的定制旗袍，独自站在两层高、足有百平米宽的豪华大客厅里，显得莫名的孤寂。
明明是贵妇人的打扮，但这女人却用那双保养到看不出年纪的玉手，拎着一条廉价的抹布，正在擦拭着客厅着摆放着古董瓷器的架子。
大门被拉开的动静惊动了她，她猛地回头，平静地看着匆匆走进来的人。
“你怎么回来了？”
她的声音轻柔和缓，很有一种民国时期大家族千金小姐的韵味。
李正茂看着自己的妻子杜香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自己的家，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说话间，他的目光在杜香琴背后的博古架上顿了顿，但很快就移走了。
那架子上的古董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挺值钱的。但是，平均一件才十几、二十万的东西，只是摆在客厅里当摆设的，根本不算是收藏品。
这点东西，不值得他千里迢迢带到非洲去。
他正准备上二楼，上楼梯的脚步又顿住，转头走向杜香琴，死死地盯着她脖子上挂着的那件翡翠吊坠。
非常简单的款式，只是简单的蛋面，只有他大姆指头那么粗。
但是，这么一小块的东西，就因为是通体通透无裂的玻璃种帝王绿翡翠，这值海市二环的一套房。
李正茂突然伸出手，抓住这吊坠狠狠一扯，就将它扯了下来。
“我过几天要跟老刘谈生意，他喜欢翡翠，这东西就先放我这里，我到时带过去和他鉴赏、鉴赏。”
说完，就不客气地把吊坠塞到自己的口袋里。
杜香琴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抿了抿唇，但最终没说什么。
李正茂的目光又移向了她的左腕，看到上面只是一只价值几万的碧玉镯子，“啧”了一声，瞬间歇了撸下来的想法。
用几万块的碧玉来搭上千万的翡翠吊坠，这不伦不类的搭配真是上不了台面。
李正茂心中鄙夷地想着，不愿再多看这个女人一眼，转头就要上二楼。
杜香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如古井无波一般的脸上，似乎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李正茂上楼的时候，正好和下楼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迎面撞上。
看到李正茂眼中不加掩饰的厌恶，女人怯懦的目光慌乱地移开，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声：“爸……”
李正茂原本不想理她的，但看到她这副谁都可以欺负的模样，不由心头火起，“你这副鬼样子，还到处乱跑，真是膈应人！”
李文佳猛地瞪大了眼睛，似乎因为自己父亲的话，遭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看到她这样，李正茂怒火更盛，他恶狠狠地转过身，冲着楼下的杜香琴怒骂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她这个样子就应该一直呆在疯人院里面！你把她接回来做什么！丢人现眼！”
骂完才怒气冲冲地撞开李文佳上楼。
李文佳原本就因为他的语言凌辱冲击到身体虚浮，被这么一撞，就两脚发软地跌下楼梯。
“文佳！”
本来还勉强保持着风度的杜香琴，看到女儿滚下楼梯，惊恐地丢下手中的抹布，不顾形象地冲了过来，将跌在地上的李文佳抱到怀里。
还在只是几阶的楼梯，李文佳并没有受太大的伤，但是，痛肯定是痛的，只是此时的她根本就没地意这些，把脸埋在母亲的怀里，浑身抖得跟筛糠一般，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呜呜——”低鸣。
杜香琴抱人的双手不断地用力，似乎想要给怀中人力量。
此时她优雅的脸上因为愤怒而扭曲，一向平静的眼中满是恨意。
地上的两个女人，根本就没注意到，空荡荡的客厅里，还有两道常人看不到的虚影。
“文佳姐……”
甄洋看着那不住发抖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清俊的眉宇间，似乎带上了一丝丝的伤感。
在海城的上流社会，同辈的二代、三代们当中，甄洋已经算是稳重有担当的了，但他也曾经有过叛逆的中二时期。
在那个时候，大他十来岁、亦母亦姐的李文佳，比有血缘关系的甄德江对他更有情绪引导的帮助。
可以说，他在最有可能长歪的时期，没有长歪，李文佳有很大的功劳。
这份恩情，甄洋一直记在心里的。
许是被什么触动了，他突然有了些倾诉欲，忍不住对身边的女人说道：“李正茂这个老家伙坏到你无法想象，甚至手上还沾了好多人命。可是，身上流着这个男人血液的文佳姐却是好的。只是……”
他的伤感瞬间被愤怒取代，“好人从来就没有好下场。”
比如他，比如李文佳。
程翘默默地看着地上抱在一起的两个女人，忍不住问道：“她……”
甄洋冷笑一声，“李正茂和谢文宾这两岳婿，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有着共同的坏毛病，就是喜欢玩女人。只不过，李正茂是公开地玩，光明正大地带着情妇出席各种正式场合也不嫌丢人。
“谢文宾这人却是暗中玩，明明都已经被无数女人玩烂了，但表面上却是一副老婆奴的好男人，要不然当年也骗不了文佳姐。可惜，虚伪就是虚伪，总有被揭穿的时候。只是被揭穿的时机，对文佳姐很不友好，正是她怀孕的时候，身体和精神都最脆弱的时候，所以，受到的伤害也就最大。
“虽然那次谢文宾最终还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将事情压了下去，保证自己接下来要做一个有男德的丈夫和父亲，但文佳姐还是出现了很严重的产后抑郁症，连续吃了几年药。
“后来，谢文宾坏毛病又犯了，上班时间，就跟女助理在办公室鬼混。那一次，正好是他带儿子，这男人就将自己才三岁的儿子独自扔在办公室里玩，他和女助理在里面的休息室玩泥鳅钻洞。结果，无人看顾的小鑫就误吞了车钥匙，生生地噎死了。”
甄洋冲着程翘裂嘴一笑，此时他脸上的愤怒，不亚于提到害死自己的李正茂。
“你能想象吗？一门之隔，这边父亲在和女人风流快活，另一边儿子却在痛苦地挣扎着死去？事情发生后，文佳姐一下子就崩溃了。更可恨的是，谢文宾这个畜生，为了粉饰太平，竟然将她送入了精神病院。如果不是琴姨觉得女儿一直只和自己发消息、不肯见面、不肯视频有问题，直接闯到谢家去要人，这么大的事情，都能让他压下去！可恨的时候，哪怕最终琴姨将文佳姐带了回来，她也已经在精神病院受了三个月的折磨。她是抑郁症，关在那种地方，只会加重她的病情！
“你说，这个世界为什么就这么的不公平呢？我从来没害过人，在最好的年纪却死于非命；文佳姐也从来没害过人，却要遭受这种折磨。反而是李正茂、谢文宾这些人，沾着满手的鲜血，却继续活得逍遥快活。你们这么土地公，是天庭派来维持着阳间世界的和平，免受阴间世界的伤害。可是，这种不公平的世界，值得维护吗？”
甄洋的魂体，因为有定魂珠的作用，一直都能稳定地维持着，甚至最近越来越凝实。但此时的他，魂体开始虚化，快要维持不住原本的形态，似乎要化为熊熊燃烧的黑炎。
程翘暗叫不好。
这男人，是要黑化的节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