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川的夏季,炎热干燥,太阳爬不完山岗,鸟鸣蝉声已经响彻几条小巷。
窗帘遮住阳光,屋内昏暗。
一声车鸣惊起,床上的人猛地弹起来,胸口急剧的喘气。
她做了一个梦。
准确来说,是一直在重复的一个梦。
清醒片刻,温江缓过神来,侧身打开了灯,封闭的房间霎时犹如白昼。 她满脸都是渗出冷汗,面色发白,伸手拿过放在床头的笔记本,指尖泛白,微微颤抖的打开,里面都是她所记得梦境。
从哥哥温南车祸死后,温江每天晚上都能梦见哥哥死前的模样,还有一个,叫盛川的人。
一个,叫宜川的地方。
窗外传来了小巷声鸣,房门被一阵敲响,是许晴念在叫她起床。
“第二周你就受不了了?”
温江听着母亲许晴念的轻讽,揉了揉眉心,下了床。
她转学了,起初许晴念是不同意的,直到她做出了保证,答应许晴念会好好读书,考上法学院。
而今天,就是她来到宜川四中的第七天。
四中早自习八点,此时的天空碧蓝如洗,夏蝉不知疲倦的鸣叫,燥热的天气,宜川四中硬是扣的指甲缝都不留余地,一台空调都没有。
少女背上了久违的浅粉色书包,挂上一只玉桂狗,迎着朝阳,马尾扎高,上身一件白色短T,下身一件高腰牛仔裤,纯白小白鞋。
走进街边,清澈明亮的杏眼弯起,白皙的肌肤,未施粉黛的小脸看着纯净乖巧,频频惹人瞩目。
直到摇滚乐的手机铃声响起,少女掏出手机,率性的放在耳边。
一声怒骂声从手机里传出来,伴着蝉鸣:“温江你大爷,你想死是吗?!”
少女面容姣好温顺,一双杏眼在烈日下微微眯起,她把手机远离耳边,悠闲的走在教学楼下的林径小道,手机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背着我转学,你还真干的出来!”
“赶紧回来!否则我他妈弄死你!”
少女到悠闲地呼了口气:“别整天他妈他妈的,几个妈?好好一姑娘讲点文明矜持。”
那边的谭薇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你说什么,矜持?矜持在你那儿值几个钱?”
温江手里把玩这书包上的玉桂狗挂件:“不值钱,但是。”
她忽然一顿,视线聚焦在一处,烈日之下,人群之中,格外火热。
温江逐渐勾起唇角,目光狡黠,眼里闪着光:“但是美救英雄值钱。”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翻出拨号键,拨下三个数字,随后握紧手机冲过去。
前面街道路灯边,两伙人群正围在一起,争执声不断,声势浩大。
水深火热之时,突然。
“别动,我报警了。”
两组人群正在剑拔弩张的对峙,突然冒出来一个背着书包的少女,高举着手机,亮着屏幕对着对面一伙人。
少女动作够劲儿,马尾辫儿掉在脑后扫来扫去。
两伙人愣在原地,哪儿冒出来的傻逼。
眼前的人瞬间黑脸,抬手按掉屏幕上的挂断键,十分无语的说:“班长,到底是你傻还是我傻,你报警也得找对人好吗?对着自己人你凶什么凶?”
“那儿那儿那儿,看见了吗?”
秦明甚至好心的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将她转了个身。
温江略有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站错队了。”
“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打人犯法,尤其是像你长的歪瓜裂枣的流氓打人,罪不可恕。”
她仰着一张乖巧的脸,杏眼单纯,语气凶狠,却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威胁。
对面的人立马跳脚:“说谁呢?说谁丑呢?”
这人她认得,出现在她梦里过,叫陈正,宜川的地头蛇,难缠的很,被他粘上,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盛川跟他的过节最大,陈正是个不服输又没实力的嘘嘘,整天不是找盛川麻烦,就是找盛川麻烦,日复一日,坚持不懈。
只不过结局也凄惨,毕竟,一生碌碌无为,毫无责任的人,本该如此。
温江冲他扬眉,一副明知故问的模样:“你啊。”
秦明被她笑到,对她竖起大拇指:“没错,班长说的就是真理。”
那人气上头,冲上来猛推了秦明肩头一把:“有你什么事儿?”
“你丫的。”
秦明挽起袖子刚想冲上去,却被人从身后拉住。
身后的人群散开,让出一个空位,少年一直半蹲在后面,人群挡着,导致温江都没看见他人。
所以看见他的时候,她还是会情不自禁的浑身轻颤。
少年双腿微张半蹲着,后脚跟微垫,左肩搭了一件宜川的天蓝色校服,两双手慵懒的伸直搭在膝盖上,嘴里叼着根烟,随性懒散,痞里痞气。
他两根手指夹住尾端,吐了口烟圈,烟雾缭绕,深邃幽暗的双眸隐在烟雾中,朦胧隐秘。
他就是盛川,那个在梦里,手里拿着染血的刀,眉眼狠厉猩红,在她哥哥死后,进了监狱的人。
“川哥,这你能忍?”
秦明不理解,怎么着这都欺负到兄弟头上了,还能忍着不动手?
盛川始终半蹲在地上,嘴里一口一口的吐着烟圈,眉头微皱,啐了口唾沫:“忍不了,但打不得,呐。”
他朝温江懒懒投了个眼神。
温江睁着一双杏仁打眼,眨巴几下,一头雾水。
秦明脸色微黑,暗声叫骂,妈的,这会儿装什么绅士人设。
“盛川,我敬你是条汉子,黑白分明,但你勾引老子的女人,那就是你的不对了,今儿你非得给我个交代。”
说话那人,看着是对面一伙人的老大,气势汹汹,看模样就是挑衅滋事的地痞流氓。
温江的注意力却在他话里的半截,疑惑不解的皱起柳眉,单纯问道:“你说什么?盛川勾引你女人?他眼瞎吗?不是你怎么会有女人?”
字字诛心,天大的羞辱。
“妈的。”
陈正怎么忍也忍不了,气的脸黑成煤炭,上来就动手推了她一把。
男生的力气通常都很大,温江娇小的身躯站不稳,直直往后仰。
身体却突然在半空被一只胳膊稳稳接住,脊背能清晰的感受到胳膊的肌肉和力度。
“陈正你他妈真禽兽!”
秦明再一次挽起袖子要出手,却又一次被拽回来。
他刚想开口骂,却传来一声凄惨的哀嚎。
然后,秦明和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他们看着盛川像头猎豹一样冲出去,一圈打在陈正脸上,一脚踢中他的膝盖,痛的陈正跪在地上。
还不够,他又再次一圈打中陈正的下颚。
陈正痛的麻木,他只觉得,他的下巴和腿,好像脱臼了。
盛川打完人,依旧懒懒散散的站姿,从包里掏了根烟,眼神随意一撇,却像把刀子:“我说了,打不得,耳聋吗?”
一瞬间,众人:好帅。
“别抽,容易的癌。”
他刚想点燃烟头,咬进嘴里烟,突然被一只白皙纤长得手指被拿走了。
盛川不动,微张着嘴,眼眸微微半眯,看着少女把他的烟塞进下水道里。
温江扔完他的烟,怕他会找她麻烦,往秦明那边站了站,然后无辜又单纯的迎上他的视线。
盛川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那双杏眼看着温顺,眼眸清澈,纯的见底,盯着人看像有种魔力。
他薄唇轻扯,手里已经按开的火机,被他鬼使神差的拇指一按,重新合上。
然后,随手一丢,稳稳丢进旁边垃圾桶。
众人:“……”
“盛川,我今天非弄死你!愣着干什么,打啊!”
陈正疼过劲儿了,勉强从地上爬起来,从身后掏出了小刀。
“你看谁弄死谁!”
秦明领着人,立马冲上去,两伙人瞬间扭打在一起,乱成一团。
温江看的正暗戳戳的激动,突然一只大手覆在她眼前,把她与喧嚣和血腥隔绝,只有耳边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哀嚎。
盛川低下头,附在她耳垂边,眼帘遮盖住双眸,低低说:“靠边儿去,躲着。”
她感觉到耳垂有温热的气息,悉数喷洒在她雪白的脖颈间,耳垂渐红。
温江浑身都绷紧了,周身的气息都是从他身上传来的,包裹住她,她一动也不敢动。
这还是她第一次离一个男生这么近的距离,除了她亲哥。
盛川捂着她眼睛,带领着她躲到角落,随后松手,在她身边蹲下,两手从包里掏来掏去,随后突然想到什么,眉头一皱:“艹。”
“有烟吗?”
温江被他问的一怔,下意识捏紧了包里的烟:“你找我要烟?你看我像有烟的人吗?”
他盯着她,目光带着赤裸裸的探究,明显对她的话有异议,随后舌尖顶住上颚,啧啧嘴,嘴里没点东西真不习惯。
“烟没有,糖你要吗?”
她说着打开书包,从里面掏了一下,掏出一盒糖来,包装少女粉。
温江只拿了一颗,递给盛川。
他半蹲着,仰着头看着她伸过来的手,粉色糖果躺在她手心。
他抬高眼帘,少女整个身子沐浴在阳光之中,那双干净又明亮的双眸,净得彻底。
微风拂过,吹起她的发丝,阳光穿过她发间,落在他脸上,逆了一片天。
他有一瞬间的怔神,耳边只剩少女玉桂狗的叮当声。
“川哥你丫的嘛呢!这打架呢!”
难得秦明空出手来,冲他们这儿大吼,刚吼完,又一次被人缠住。
“拿来,别靠近。”
盛川眉头拧紧,站起身拿过她手里的糖,边走边剥完糖纸,随手扔进嘴里,一股草莓香蔓延开来。
他就这样嘴里含着糖,冲进人群之中。
温江看着他几拳几脚,身姿潇洒流畅,看着没用力,却把人打的鼻血直流,鼻青脸肿。
陈正一伙人压根招架不住盛川这方的战斗力,没几分钟都被打趴了。
此时,警笛声忽然刺耳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