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勿归破口大喊,强劲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高于跪倒在地,蜷着身体,手臂因为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整个发麻,回头一瞧那绳子的另一端早已被甩得很远。
背后响起闷闷的脚步声,急促迅速朝他靠近。
高于的冷汗流了一背,危机的情况下,抱头就滚了出去。
嘭——
短刀刺进地板的声音近在咫尺。
锋利的刀尖捅破了地上的白玉,不堪一击碎成几块。那人单膝跪在地,低垂着头,手里的短刀发出冷光。他像是看起来不解,歪了歪头,将脸转向高于避开的地方。
高于没察觉到他的视线,拼了命地往绳子那头跑去。
很快他拔出短刀,站起身冲了过去。
“蹲下!”
沈勿归大喊,发现那人就是朝高于去的,没有攻击自己。趁他没缓过来的时候,进攻背后,绳子一扬,套在他的脖颈上,再使劲往后一扯。
高于听到背后又响起声音,屏住呼吸,就差闭着眼睛等着交脑袋了。及时地沈勿归冲了过来拉开绳子力气几大的控制了那人的动作。
砰——
闷闷地倒地声响起,高于又看到了希望,立马把手里的另一端也绕过去。
“小心他的刀。”沈勿归单手制住他的脖子,一脚踹在他的膝间。
噗通一声,那人跪了下去,沈勿归顺势抬脚踩住了他的手臂,防止他动弹。
沈勿归好歹也是快一米九的大个,浑身肌肉,很轻易就把他摁倒在地。但也不知底下摁着的那人是吃了什么,力气大的很,沈勿归不得不俯身靠近他使力气。
“看着挺瘦,力气怎么那么大?”
沈勿归剧烈的动作让呼吸有些不匀,喘了口气全喷在他的耳边。
沈勿归看他苍白的皮肤贴在白玉上,一双眼睛失神,眼尾奇异的红让他很想摸一摸,距离靠的近了,不知不觉中竟生出了诡异的旖旎。
沈勿归的瞳孔有一瞬间的发散,无法聚焦。
那人的视线偏向他,视线触及,下一刻眼眶睁大,倒出黑影迅速聚焦。
“咳——”
一声闷咳打断了沈勿归的这种感觉。
再一看,手里的人居然在大口打口吐着暗红色的血。
血腥味直直刺向沈勿归的鼻尖,他离远了些。
“血?”高于在一旁,手里握着麻绳,浑身紧张地说,“哥,这可不像是活尸能吐出来的血啊?”
“把他手里的刀拿开。”沈勿归打算把他的刀拿开,放低威胁,才能放心观察。
白玉铺成的地板质地很润,还很光滑,高于跪下双手撑在地上滑来滑去,沈勿归等了他一会,眼睛一刻不离手底下摁着的人,生怕紧急情况发生,来不及作出反应。
窸窸窣窣之后,听到高于疑惑的声音。
“哥,没有啊。”高于又滑了过来,用手不着痕迹地控制了一下速度。
沈勿归上下打量了高于一眼,发现他暗自掩藏住微微发抖的右手。
沈勿归当没发现,示意自己左脚下踩着的那条苍白的手臂。
“摁住,”沈勿归又看了四周,发现确实没有那两把短刀的踪影,没细想,让高于制住他,自己再去绑他的另外一只手。
那人嘴里止住了咳血,沈勿归稍稍放心了些,抽出绳子,将两条手臂绑在一起。
不知为何,之后那人的动作很是温顺,也不再反抗,仿佛被抽去了力气。嘴角暗红的血让他的唇色变得没有那么苍白,微阖的眼睫颤颤的。
“先绑柱子上。”沈勿归将一头绑在他的脖子上,另一端则让高于围着柱子绑牢。
沈勿归也不是不怕他反抗,就是觉得如果全身都绕在柱子上的话,他可能会不喜欢。
等等。
为什么沈勿归会觉得他会不喜欢。
沈勿归蹲在他面前,手撑着下巴,细细端详。
一头白发如丝,他跪在地上,垂着头,眼角下垂,眼尾的红色扎眼,微微挑起,形状像花瓣装饰,飘荡轻盈。身上穿的宽袍洁白,衣角还滴落了几滴刚刚吐的血,一看,还以为是落了几朵梅花。
“太瘦了。”无知无觉当中,沈勿归吐出来几个字,发觉后自己都觉得震惊。
为什么会如此关心他的身体。
沈勿归猜想他的年龄应该不大,骨骼还没有张开,面容也很柔和,手腕上捆绑的绳子系的很紧,让他的皮肤割出几道红痕,让沈勿归莫名的心疼。
这种从心底里面散发出来的心疼让沈勿归控制也控制不住。
他一只手钳制住他的下巴,抬了起来,让他面向自己。
那人的长相再一次近距离的冲击了沈勿归。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像……
神。
沈勿归终于知道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山洞的感觉了。
洁白无瑕,是纯洁,又至高无上,第一眼看到他只身一人坐在棺材之上,安静又平和。
沈勿归蓦地收回手,他看见那双眼睛不再宛如白玉,他掺了一丝暗暗的红色,如那眼尾的一块红色,相互交映,眼睛里倒映的是沈勿归的面孔。
高于绑好绳子站在不远处看,不太敢近身,可能是因为刚刚的凶狠吓到了他,心里还带着恐惧。
“哥,他不会还是活的吧。”高于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踌躇良久,还是一步步靠过去。
沈勿归的视线上下平移,最后落在他的胸口上。
呼吸之间胸膛微弱的起伏昭示事实,沈勿归视线停留片刻,眯起眼睛。
“那口血有什么异常吗?”沈勿归抬手去擦他嘴角的血痕。
冰凉的皮肤没有丝毫温度,触感光滑,沈勿归把手指从嘴角往脸颊上移,用力捏了捏。
带着人类皮肤惯有的弹性。
“皮肤光滑,不像活尸,”沈勿归移开手,他的脸上立刻出现一道淡淡的红痕,小声叹道,“皮肤那么敏感吗?”
这时高于不知道看到什么,冲过来,手指头沾了血,语气急切,“哥,这个血好像带有什么封印。”
暗红的血里夹着微不可见的金丝,发着微弱的光,要是不仔细看,都不会发现。
“棺术?”沈勿归一看到,就想起那个陌生的字眼。
“那是什么?”高于睁着一双大眼睛,眼里尽是对知识的渴望。
沈勿归沉吟许久,感到一丝惋惜。
他扭头看那穿着一身白衣乖乖坐在那里的人。
心里密密麻麻的心疼又泛了起来,又酸又涨。
“棺术又称守棺魂,这里面的金丝便是控制活魂行动的重要之物。”
“守棺?”高于震惊地看向那人,“那就是说这个主墓另有其人,他就是陪葬的那个……魂?”
沈勿归点头,接着说,“金丝的得来极其困难,它往往是从有佛缘的人魂中剥离出来的,这个墓地的主人要么是剥的别人的,要么……”
沈勿归想到此,突然觉得一阵恶寒。
“是这个墓地主人的?”高于缓慢地理解其中的道理,“抓活人,剥出自己的金丝,制守棺,让他一辈子都守在这里,成为一个傀儡。”
“死魂过孟婆,方可投胎……”高于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勿归的拳头握起,用狠力气,将掌心掐出血痕。
“……不得轮回。”他的声音染上一丝沙哑。
“那金丝失去控制会怎么样?”高于把那人想杀自己的模样忘的一干二净,现在只觉得他满心可怜。
“寿命将至,化为枯骨,魂不归地。”沈勿归麻木地撑起身体,缓过没有知觉的脚,看向那人。
“先找到墓地的主人吧,看看还有没有办法把他送进轮回……这老头可真会给我找事。”沈勿归本想吐槽老头几句,可刚转身看到他毫无杀意甚至带着可怜的模样就觉得还是算了。
那白发对沈勿归的吸引力很大,他摸了摸,喃喃道,“怎么那么白?衣服也是白的,唯独眼角的红色让我意外,是胎记吗……也不像。”
“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沈勿归指尖摩挲的发丝在发烫,“白……”
“绛。”
“嗯?”沈勿归沉迷给他取名字还没来得及反应此刻的异常。
“君……唤我……绛。”
“什么……”沈勿归的指尖动作顿住,眼睛死死盯着他微张的嘴唇,反复确认这不会幻觉。
缓慢又轻柔地,沈勿归看见他眨了一下眼,那块红色像蝴蝶,再睁开时眸子里好像装满了别样的感情。他在认真地看沈勿归,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叫……绛。”
这下沈勿归确实听清了,连高于听到也小心地避开了些。
他的声音很空,像山谷里面的水流,清脆柔和入耳。
“绛?”沈勿归很熟练地说出了这个字,像是在很久之前就有人唤这个名字,只是,只是他不记得了。但还有些许残留的记忆被挖起,他向他问道,带着求解,“红色……是红色的意思吗?”
他没再说话,只是看着沈勿归,眼神平静。暗红色的眼眸当中,沈勿归仿佛见到了熟人。
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沈勿归一阵烦闷,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控制不住,他应当是忘了什么。
沈勿归觉得绛似乎在放弃什么,很多很多,却又转瞬即逝。
察觉他再也说不出什么的时候,沈勿归放弃了询问,他在原地转了几圈,让高于差点以为他着了什么魔。
“哥,现在我们怎么办。”高于看起来很想让沈勿归放轻松些,问了一堆有的没的,“不对不对,我们应该找主墓,这个地方好像四面不通啊……我们,他他,他应该怎么办?带……”
“带着。”沈勿归打断他,漠然背过身体朝墙壁走去,登山靴踩在白玉上发出响声。
“好好,带着,”高于跑过柱子那头,去解绳子。
绑绳的那会,高于实在是有点害怕,所以绑的是死结,这会自己解的时候倒费力。没等他解开的时候,绳子的另一端突然使力绷直,高于还没去看到底发生什么,咚的一声就响了起来。
“唉!”高于慌了,他甩开绳子,莫名心虚地看了一眼沈勿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