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守在沉睡之中的夏西洲身旁的男人面色凝重,似乎是在猜测着方才院长与夏西洲的对话。
细长的匕首在他指间翻飞,这把刀柄刻着“xxz”的匕首,总是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在他手上。
这匕首中的剑灵一旦认定了主人,便会在生死游戏中紧紧跟随着主人,在他需要自己的时候出现在他的掌心上。
可魏南风手上的这把匕首,本来也不算是他的。
那日景象犹在眼前,大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滴狠狠地砸在两人的身上,眉目上。
周遭一切声音,身体的所有知觉,如同一齐隐去了一般,他感觉不到大雨的侵袭,也感知不到浑身火辣辣的刺痛感。
明明他们初遇时也是如此倾盆大雨,让他好不容易脱离孤独,找到一个可以让他脱下虚伪面具片刻的依靠,可如今这场大雨,却又毫不留情地将他的依靠夺去。
此刻,夏西洲原本清秀干净的面容上净是血污,呼吸微弱,气若游丝,他躺在冰冷湿润的水泥地上,衣衫不整,也不知是否还能救回。
他已经不知戏台上的丑角boss是否被同行的人解决了,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要做什么,于是只好慢慢蹲下身,呆愣愣地看着他。
当玩家死亡或不具备自保能力时,那些需要主动使用的道具便会归为身边关系最亲密的人。
身为夏西洲“铁子”的魏南风便收获了一大堆法宝道具,但他脸上却并无喜乐之色,反而阴云拢聚,阴郁可怖。
他的眼眶似乎是被猛然刮过的大风影响了,又酸又涩,心里空落落的,不知了无边际地想着些什么。
可惜我在游戏中最多只能成为你的朋友,我要是能改游戏机制,一定把你设为我的道侣。
他没来由地开始后悔,不着边际地想着一些早就了无意义的事。
他表面是挺毒的,可那只是他的保护罩,谁的内心会没有一个柔软而隐秘的地方呢?可惜那个地方才刚刚被他的依靠触碰到,意外便接踵而至。
听觉首先恢复,却也只是听到“嗡嗡”的耳鸣声,然后麻木的痛觉逐渐苏醒,雨点滴答滴答地落在身上数不清的伤口上,如利刃,直刺入他的心底。
小时候下雨,准没好事。
街头巷尾那帮小屁孩总是爱趁他母亲出门接客因天气原因还未归家的时候敲响那破旧的民居木门。
年幼的他总是喜出望外地以为母亲回来了,出门迎接却只换来满身的污秽液体与众人的冷嘲热讽。
好不容易长到这么大,好不容易迎来一场能见到彩虹的大雨。
居然天真地认为以后的大雨也是可以期待彩虹的。
终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过往种种,大雨滂沱,年幼时无依无靠,难道如今,也还是落得孑然一身这个结果吗?
他已经体会过太久市井里的肮脏污浊了,他太渴望出现一道彩虹了,以至于那道彩虹何时慢慢消散在手里,都没有注意到。
是……我没保护好你。
他伸手想要为夏西洲抹去脸上的血污,却又不知在犹豫着什么,骨节分明的手便悬停在空中。
终于,温暖的掌心覆盖了夏西洲的眉眼,那人的眼睫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后又有气无力地道:“我还没死……手拿开。”
“小夏?”他有些错愕。
“嗯,我在。”
本来这场游戏里夏西洲也并未出现什么异常,即使满脸血污,浑身伤痕,也还是靠着魏南风的搀扶勉强站起身来了,也还是记得身边的人的。
可从此以后,夏西洲却不知为何失忆了,除了母亲,谁也不记得了。
魏南风手上的道具,便再也没有机会物归原主。
直到窗户“啪”地应声碎裂,他的思绪才被迫从回忆中抽离。
他本是眉眼低垂,指间不断翻转的匕首却从未停下。
后又抬起头,攥紧刀柄,轻声自言自语道:“来了。”
躲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果然不是什么好事,丧尸群很快就会被吸引过来,到时候都挤在一个小空间里,可就都躲不掉了。
现在夏西洲陷入沉睡,要跑,带上他只会是个拖累;要留下,便只能依靠自己了。
怎么看,魏南风都是不划算的那个。
魏南风在窗边拍下一个炸弹符,果断地离开了。
魏南风刚走,夏西洲就幽幽转醒,他看到门口处一闪而过的衣角,有些怔愣。
嘶,头有点疼。
魏南风那是……
他迟迟不敢下那个心中早已浮现出来的定论,但是,他知道自己没那么多时间犹豫了。
他左右环视室内,发现丧尸都在窗口处聚集,但无论怎么攻击都无法突破一道隐形的障碍。
难道是游戏的保护机制?
突然,他注意到窗口下方粘贴了一张泛黄的纸张,因过人的视力,他一下就在阴暗的房间内看清了那是什么。
有点眼熟……
他隐约记得他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张东西!
是梦里出现过的炸弹符!
他还记得,当时他对这张符咒很感兴趣,把它的用处,介绍什么的看了个遍。
只要一眼,他就能够记住。
绝对没错的。
现在这个游戏里就他们两人,除了魏南风,谁还有这么厉害的符咒?
夏西洲有些犹豫,极强的信任感与恐惧感交杂于心中,让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魏南风会这么绝情吗?
他会念在旧情,放他一条生路吗?
不对,他们根本就没什么旧情可言……
一分一秒过去了。
就在夏西洲起身准备离开时,炸弹突然与他做了相反的决定。
“砰——”
过于猛烈的声响连带着冲击力一同炸起。
猛然间的下坠激发了身体的保护机制,让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待他醒来时,尸潮正朝他们涌来。
夏西洲居然冷静地问了句:“离黎明到来还差多久?”
魏南风对于他的态度,显然有些不可置信,他颤抖着泛白的唇道:“还差十分钟。”
两个人像是被神肆意玩弄的傀儡一般,他们的退路早已被早已被封死。
他们能做的,只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与眼前异变的“同类”殊死搏斗一番。
夏西洲栗色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属于失忆后的他的狠戾,拿起魏南风递给他的匕首就冲上去与丧尸群抗衡。
“希望你记起来了。”魏南风看着他喃喃道,随即也加入了战斗。
夏西洲知道,魏南风又一次地保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