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男子大概四十来岁，头发是当下时兴的摩斯烫。金边墨镜，大金链。一身松松垮垮的西装。扑街打扮得跟个黑鬼一样。
后面的男子相对年轻许多。同样打扮时髦，一手拿着移动电话，另一手握着烟仔和打火机。
“前面那个就是和联胜的草鞋，大眼章。”
“至于后面那个，就是他的头马，雷奇仔。他们两个都是姑爷仔出身，然后改行当马夫的。”
甘国亮闻言，不由嘴角翘起。“唔怪之得，两个人都一副屌样。”
说是这么说，甘国亮的动作可不会慢。
他站起身一手按着桌子，另外一只手直接伸出。同时声线宏亮地喊道。“章哥，这边这边。”
还在周围观望的大眼章闻言走了过来，他撇了甘国亮一眼。也不跟后者握手。
而是自顾自地坐下。随后摘下金丝墨镜，啪地一下扔到台上。显然是在先声夺人。
过了一小会，他才抬起头又打量了甘国亮一遍，再看看他身后的跛co，同时甩了甩手。
“唔使咁有礼貌啦。”
甘国亮笑着收回右手，自己也随着坐下。完全看不出尴尬。
“你就是倪家的甘地是吧？”大眼章双手把玩着刚才丢到台上的金丝墨镜。
“派小弟话请我饮茶。”说到这里，大眼章又抬头望了望跛CO，“仲要山长水远，来到老鸡叔的鸿富酒楼。”
大眼章说着，随即嘴角挑起戏虐模样的浅笑。“你放心，我唔会斩你的。”
他打开台上面的砂糖罐，拿起小匙羮。一小勺，一小勺地往甘地那杯鸳鸯里边加糖。
“如果我要斩你，你还能坐到这里喝鸳鸯？”
眼见对方态度嚣张，跛CO再也忍受不住，踏前一步就要说话。
甘国亮伸手拦住了他。
“今日约章哥过来饮茶。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就是这段时间，我们场子拿到的女。不是中女就是猪扒，再不然就是老弱病残。”
“想话看能不能跟章哥商量一下。换些正点些的女。不然生意难做啊。”
说罢，甘国亮笑眯眯地看着大眼章。
“冇啵。”
大眼章揣着明白当糊涂，他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往虚空中一架。旁边的头马雷奇在心领神会，直接拆开烟盒，递上一根烟仔。
“近期的女，就是这种货色。你爱要不要。”
大眼章斜过头，刚想让雷奇仔点火。
甘国亮直接掏出打火机，滑动火石升起火焰后，递到了大眼章面前。
大眼章倒是有些意外，他迟疑了片刻。随后将香烟凑过去，点燃。
甘国亮收回打火机，自己也点燃了一只烟仔。
大眼章深深吸了一口烟仔，随后吐出阵阵烟雾。他砸吧砸吧嘴，说道。“看在你这抛火的份上。”
“我老实同你讲，让你做个明白鬼。”
“金牙胜是我黄纸兄弟。他被你一锅铲起，现在还睡在重症病房。”
说着，大眼章敲起了台面。语气也更加阴狠。
“我不找你晦气都算是好了，你还敢同我拿女？”
“我老实同你讲，女我有。大把！要波有波，要囖有囖。未够秤的有，空姐办公室OL都有。”
“不过我凭咩嘢同你甘地做生意啊？”
甘国亮很快将烟抽完。他将烟屁股掐灭在烟灰缸中。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倾下咯，不如这样吧，章哥。”
“我加钱得了吧。”
这是跛co之前的提议，加钱顶多就是自己赚得少点。但至少能稳住那几个马栏的老板。
“呵，唔使再讲啦。甘地。”大眼章同样掐灭了烟仔。“女，我是不会给你的。”
“你有本事，就去别的社团拿咯。看你够不够胆！”
说到这里，大眼章还挑衅般地看了甘国亮一眼。
这是阳谋，他认死甘国亮不敢去别的社团要女。因为这样子得罪的就不只是大眼章一只旗，而是整个和联胜。
“你扫金牙胜的场，那是你跟合一乐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大眼章重新拿起桌面上的金丝墨镜，收回到上衣口袋中。
“但是只要我不HAPPY，你想在湾仔捞黄？痴心妄想啦。”
“铃铃铃……”
甘国亮还想开口，雷奇仔手中的移动电话却响了起来。
“喂……边嗨个？”黑奇仔也不避忌，直接在三人面前接起电话。“什么？给咗几多？”
“嗯嗯……我依家就在大佬旁边。”
“好，你让他们先等一下。”
雷奇仔捂住电话的话筒，俯下身跟大眼章说道。“大佬，长乐飞鸿的马仔。要带走10条女，结果只摆低了千五蚊。足足少咗一半。”
“那个扑街仔话，是你应承飞鸿的？”
大眼章闻言，随即换上一副笑脸。“哦，这件事啊。是啊，昨晚饮酒吹水的时候，好像有答应了飞鸿。”
“冇事，让他们带女走吧。”
大眼章说得轻松，可雷奇仔却一脸着急。“但是大佬，这样不合规矩啊。”
“其他字头的大佬辈会诸多声气，有意见的。”
大眼章眉头微微皱起，“我自己盘生意。要点做还用看其他人的台气？他们够姜，就不好同我拿女！”
大眼章越说雷奇仔越着急，他压低了声线。“大佬，这个月好几单啦。都是你的沙煲兄弟来要女。”
“这个折头我们根本没得赚的。”
大眼章直接摆了摆手，也不顾甘国亮还坐在对面。“得啦。究竟你是大佬，还是我是大佬。”
“照做！”
说罢，大眼章直接站起身，带上金丝眼镜。“今日就这样了，甘地。”
“我今日会过来，我也是给倪坤面子。以后不要约我了，我好忙的。”
大眼章说完，直接扭头走下了楼梯。而雷奇仔也是叹了口气。低头跟在后面。
见两道身影逐渐消失在楼梯口，甘国亮也招呼跛CO坐下。
“阿CO，这单嘢点看？”
跛CO也是面色凝重。
对方出的是阳谋。
再这么下去，那些马栏迟早倒闭。分域街本来油水就不多，少了这份收入。
甘国亮这只旗也很难撑得下去。
没钱赚的地盘，那还要来干嘛。这样子分域街就会由一块肥猪肉，变成食之无味的鸡胗。
剩下的收入，也不足以甘国亮养太多马仔。
只要势力无法发展，等到金牙胜从医院出来，就能比较轻松的抢回地盘。
“大佬，其实不搞黄。我们也可以搞其他的啊。”跛CO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提议道。
甘国亮明白跛CO的意思。
从打下分域街后，后者就不止一次提议。在分域街销货，散货。
捞四仔的利润，可比捞黄要多多了。
甘国亮摆了摆手，“这件事唔好再提。我自有打算。暂时我还不想把四仔带进去。”
“大佬，我知道你是想做大事的。不会把这一条半条分域街放在眼里。”跛CO劝解道。
在苏星柏的认知中，甘国亮是打算吃大茶饭的。所以不屑于做低级的散货销货。而是要做大捞家，大庄家。
“但是目前最好的破局方式，就是把分域街从捞黄，变成捞四仔。”跛CO给出了目前最容易破局的提议。
“阿CO，不要太轻易被眼前的小小阻滞给打垮。一旦我们在分域街搞四仔，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湾仔这种中心区域，差佬是看得很紧的。捞黄的话，还有可能只眼看只眼闭。如果捞四仔，我们几个分分钟上O记，NB那些警司的办公桌文件。”
“到时候要搞点其他的，分分钟都有皇气盯着，得不偿失。”
甘国亮给出了自己的最佳解释。
“但是……”跛CO虽然认同甘国亮的说法，但目前分域街确实有些死局。
“阿CO，你有冇有注意刚才那通电话。”甘国亮抬手打断了跛CO，顺便引导他思考。
“你是说雷奇仔接到的那通？”跛CO问道。
刚才那通电话黑奇仔并没有躲着接听，两人都听得颇为清楚。
“嗯，你同我去收下风。大眼章的生意，目前到底是什么情况。”甘国亮点了点头。
他端起那杯被加了料的鸳鸯，一口饮下。
食得咸鱼抵得渴！
……
礼拜日，分域街。牛仔电子中心，也就是俗称的机铺。
今日刚好是周末，整个机铺都将近爆满。甚至一些热门游戏，屏幕前已经横着一整排的游戏币。
这是排队用的。
不足五百尺的机铺，里面站满了年轻人。有男有女，有穿着校服的学生仔，也有奇形怪状的古惑仔。
在这个年代，机铺是新潮玩意，最受青少年钟意。
对比起外面人挤人的恐怖情况，在机铺最靠里的位置。被空出一小片区域。
周围站着两三个古惑仔，形成一个三角形。
被保护在里面的，是一个正在打紧机的年轻男子。他全神贯注地操纵这遥感，街机上的喇叭也传来一声声“哈嘟激”。
这是一款刚上市没多久的街机游戏，有卡婊，卡普空公司制作。叫做街头霸王。
甘国亮操控的人物，叫做肯。
正当他玩得尽兴时，跛CO拖着一只右腿，从外面走了进来。
“CO哥。”旁边的三个马仔也急忙叫人。
“嗯。”跛CO甩了甩手，“你们几个，去外边站着。别让人走进来。”
“是！CO哥。”
“点样啊，阿CO。”甘国亮双眼依然盯着屏幕，直接问道。
“大佬。”跛CO拖过一把打开的折凳，坐到了甘国亮旁边。“同你想的差不多。”
“大眼章这个人。豪爽，口疏，喜欢交朋友，认黄纸兄弟。”
“而且喜欢喝酒。经常饮咗酒，就给那些所谓的社团兄弟打折扣。”
“六折，五折都可以。只要说出口就认账。”
听到这里，甘国亮嘴角微微翘起。“江湖人称赛孟尝吗？”
“还有吗。”
跛CO四下望了望，继续说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大眼章表面上生意做得很开。但其实赚得并没有想象中多。”
“除了交给社团的公数，剩下的钱大眼章也拿走了大部分。”
“搞到他手下的兄弟经常冇啖好食。”
“我让几个小姐去收风，那些马夫都在吐苦水。”
跛CO将这两天打探到的都一股脑说出来。
“K·O”
随着肯一记升龙拳，把将军血槽打空。甘国亮也赢下了这一局。
“既然这样，你有没有准备。约雷奇仔出来吹下水？”甘国亮从兜里掏出香烟，递给跛CO一根。
闻言，跛CO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已经约好了，就在今晚。”
两人一拍即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