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没有，老牛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传送的时候，刚一落地就直接跪了下来哇哇大吐，人家想扶我一把都没有时间。”

虽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此刻讲起来也算是为江鲤挽回些颜面。

于是，他再三道谢之后，往牛磐头上瞅了一眼，顿时展颜而笑。

“牛大哥，贫道略通一些推衍之术，方才一观一算，偶有所得。若牛大哥此后遇到难处，不妨往城东而去，见金则喜。”

“噢？”牛磐愣了一刹，接着也笑了起来：“好，我记住了！”

江鲤颔首，微笑而去。

牛磐望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看他模样应该不会骗我，城东，见金则喜……我得记住了才行，明天不一定有活干，后天也不一定……”

离开传送阵，转出这片多有士兵巡逻站岗的区域后，眼前顿时呈现出一片闹市之景。

宽阔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马车、牛车穿梭其间，街道两边商铺、摊贩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

沸反盈天的气氛，几乎刹那间便能将人直接拉到这份烟火红尘之中。

此红尘非彼红尘，没有恩怨情仇，只有最简单也最纯粹的生活。

江鲤很喜欢。

所以他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便直接闯入其中，漫无目的，宛若汇入江河的水滴，随波逐流。

半日时光匆匆而过，夜幕降临，城中灯火通明。

江鲤也脱离了人群，来到了河岸边。

江上画舫红如火，水中倒影流金波。

一阵清风吹过，柳叶调皮地贴在他的面颊上，他伸手摘下一片，捏在指尖一边把玩，一边往前走。

少顷，只听得一声震响，天空中忽然炸开光芒，旋即无数星星点点的烟火四散开来，瑰丽异常。

江鲤看到，无数孩童叫嚷着骑在了父亲的脖子上，似乎这样能够让他们距离天上的烟花更近一些。

惊叹声、嬉笑声、玩闹声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篇独属于百姓的乐章。

若是凡人，这样的生活似乎也还不错。

若是没有妖族、没有道、没有魔、更没有仙佛，凡人自己为自己做主的世界，不会比现在差。

如果前世地球上流传的神话是真实存在的，那么断绝了修行之路的人或是人们，大抵也是这样的吧？

江鲤踏着轻快的步伐游走于街巷之间，不多时便来到一座酒楼前停下步伐。

倒不是酒菜的香味吸引得他迈不动步子，而是此刻酒楼前正有一番争执。

“走走走，你这老人家，莫要再纠缠下去了！你瞧瞧你引来恁多人围观，若是传到主家口中，你岂能讨得了好？”一个沉稳中带着无奈的声音传出。

随后，便听苍老的嗓音道：“掌柜的，老夫可不是故意纠缠，这卦已经给了，酒你也该给老夫装满不是？”

听到“卦”字的时候，江鲤耳朵不由地一动，顿时来了不少兴趣，于是偷偷摸摸运转灵力从里外三层的人群边缘挤了进去。

只见，酒楼门口，两人对峙。

楼内，身着绸缎的掌柜生得一张国字脸，看上去便是个成熟稳重之人，不过此时他脸上却带着无奈与焦急之色。

对面，站着一个浑身粗布灰衣的老人家，脚踩一双草鞋，手里攥着一只青皮葫芦，垂到胸口的长须上沾着水渍，从空气中飘扬的酒味来看，他应该是刚刚才又喝了一口。

不同于掌柜，老人脸上带着笑容，眼神虽然浑浊，可目光却并无迟暮之感。

“掌柜的，听老夫的话，去把它装满，等你主家听到老夫的卦辞，只会赏你。”

“老人家，莫要玩笑了，您若想喝酒，我送您便是，哪怕您日日来此，我也可以日日请您。”

老人摇头：“老夫有手有脚，何须你来请？”

“那您也不能胡说一气！”

“老夫何曾胡说？”

“您……唉，我与您说过主家之不易，但那时我心中只有哀愁与担忧，绝无半点闲谈消遣之意，可您今日，却拿此事出来大说特说，老大人，您这是陷我于不义啊！”说着，掌柜连连跺脚，悔恨之意尤胜言表。

然而，那老人仍不为所动，甚至脸上的笑容也不曾有半分更改：“你只管安心就是，老夫的卦绝非信口开河。”

闻言，那掌柜怔愣片刻，随即像是想通了一般，发出一声长叹。

“罢了！罢了！我为您装满一葫芦的酒，您也莫要再说此事了，可好？”

“装满葫芦可以，但卦不能白算。”

“您！”

掌柜猝然盛怒，一张脸倏然间憋得通红，瞪眼看着老人，可嘴里偏生说不出一句责骂的话来。

下一刻，人群外突然传来呼喊：“陈公子来了！”

闻声，掌柜一张红脸顷刻间又变得一片煞白！

他转头朝伙计们招手：“快，把他拉进去，别让他说话！”顿了一息，他面色一狠：“把他的嘴给堵起来！”

说罢，他又挥手驱散人群，接着朝那喊声传来的方向迎了过去。

一群伙计们裹挟着老人进入酒楼，大家眼看似乎没戏再看，不少人也散了。

但江鲤却满眼好似地站在原地不愿挪动步伐。

果然，没过一会儿，老人就拿着青皮葫芦一脸淡然地走了出来。

江鲤深藏眼底的惊讶愈发浓烈。

因为，他在这位老人的头顶，竟然看不到任何卦象。

第一个可能，老人已经死了，这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直接排除。

要么，他修为奇高，至少三品以上且刻意隐藏，因为在三阳派的时候，江鲤连正阳师伯的卦象都能一眼看穿。

要么，就是对方在推衍之道的造诣已经远远胜过江鲤。

结合方才的对话，后者的可能性明显更大。

霎时间，江鲤兴致更浓烈了。

自打穿越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在三阳派之外见到卦师，而且以往和他讨论推衍之道的对象几乎仅有正阳师伯一人。

此番得见同道，江鲤如何能够不升起好奇之心呢？

也正因如此，他可能比在场所有人都更加明白，这位老者方才所言定然非虚，而且，从那掌柜的言辞举止和头顶卦象来看，老者之前定然和他相识，并且受其恩惠，如今可能是玩够了，于是才转头想要送他一场富贵。

这种桥段，江鲤并不陌生，但亲眼见证还是第一次。

说来有意思，江鲤早上才送了牛妖一卦，晚上便见老人送别人一卦。

有些事，还是看别人做更有意思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