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喃的低语犹如经文般的晦涩,一直萦绕在陆一鸣的脑海中。
往日那犹如噩梦般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我应该是烧死了自己吧?难道是在梦里……或许那整个都应该是一个梦?等会儿自己醒了一切都会正常吧。但我现在是睡着的还是清醒的呢?……不停质问着自己的陆一鸣想竭力集中意志,期望彻底摆脱黑暗和迷幻的桎梏。
猛然间,陆一鸣只觉脑袋抽痛异常,仿佛被人用钢钎狠狠扎入了脑袋,大脑就像翻滚搅拌的熔岩!无法忍受的剧烈痛苦!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是那种动用任何手段都无法避免的痛苦,好似直接作用于他的灵魂之上。
“嘶,我是在地狱中国人?”……眼前还是一片黑暗,陆一鸣想要捂头,想要坐起,可完全无法挪动手脚,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
那晦涩、嘶哑的声音如同蝇虫叫声一般,不断地钻进他的脑海里面,这是一种繁琐的、晦涩的语言,犹如巨锤一般不停地敲击着自己的脑浆。
因为痛苦而本能地迸发出压抑在嗓中的嘶嚎,“闭嘴”。
那些晦涩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听到犹如碎裂的瓷器般细密的声音。
陆一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无比费力地睁开了双眼,光线的射入,导致一片雪白。随即慢慢扩大的视线先是布满了阴影,然后从朦胧,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而后一幕诡异的景象便在这个时候映入了双眼。
空气中的气息沉闷而潮湿,青黑色幽暗且深邃的大厅,在室内的四壁上,排列着无数根犹如骨架一般的石柱,它们的形状曲折变幻,有些像是生物的肋骨,有一些则像是巨龙的脊梁。
可以看到这些石柱伸展到了整个室内,宛如无尽收割着的骷髅,无穷无尽地扭曲、盘根错节、交织相连。犹如肋骨一样紧密排列分布在整个大厅的周围。这些柱子表面却被涂上了一层油黑的涂料,让它们看起来更显沉重、森然。每个柱子似乎都蕴含着一股黑暗的能量,让人感到不安。它们看起来不仅仅是装饰物,更像武士守卫着什么一样。
在周围角落的壁龛里,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各式大小的雕像,有些已被岁月碾压成了残差,有些则仍完整无损地伫立着,那些跪坐在地上的类似人类的雕像,沉甸甸地堆积在每一寸空间里。它们的面容扭曲变形,眼神狰狞而又空洞。整个大厅犹如恶魔的巢穴,诡异和恐怖。
而自己似乎是被束缚在大厅中央的一根高大的立方体石柱上,它独特的质感与众不同。平整,光滑,闪烁着幽暗光华,犹如镜面的表面般反射着周围的影像。而自己就犹如被从石柱中雕刻出来的雕像一般,牢牢地镶嵌在漆黑的石柱中。
陆一鸣可以切身地感到身石柱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仿佛它们是鬼魂的羁绊,将人类拘捕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受到了它们的支配。无论如何强大的生物,也会因面对这种恐惧感到无助和渺小。
细密繁复的碎裂声再次响起,陆一鸣觉得似乎获得了自己对身体的掌控权,可以看到自己这具石头雕塑的身体在表面出现大量的细密的碎裂纹理,接着碎裂的迸发,剥落。
陆一鸣感觉到身体处于一种巨大的紧张状态,仿佛大爆炸即将到来。他的身体和周围的环境产生了不可思议的联系,所有的物质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得脆弱起来。
碎裂的声音愈发密集清晰,仿佛是地狱中熔岩的喷涌声,时间停滞了!然后整个人犹如掉落的果实一般,从半空中跌落到地面。那切实的疼痛感告诉自己,自己真正地醒来了。
慢慢地站起身形,略带着铜锈味道的风迎面而来,耳边虚幻的呢喃声变得真切,脚下也传来了坚实的踏上地面的感觉。短暂的眩晕后,睁开眼睛,入目是石柱表面反射出来的自己。
看到镜像中的自己,抬起了自己的双手,开始仔细地检视着自己这具身体,一双结实粗壮,充满力量的双手,轻微的刺痛不停地从指尖传来,那是一种真实存在的感觉。早先记忆中那种苍白犹如灰烬的形态不复存在。而后是一副更加强壮的身体,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黑发浓密,容貌比之前的自己更加深邃,特别是那极具压迫感的眼神仿佛连自己都有要躲闪开的意识。
而那身做工精良材质不明的黑色风衣非常考究,像那种熟练的手工定制的工艺,拥有标志性的陌生风格。右手肩头处开始,青黑色的蛇骨纹理缠绕着整只手臂,在袖口处盘桓卷曲成一个细长且狰狞的头骨结构,像胚胎一样死死地环绕住整个手腕,随着角度的变幻,偶尔闪烁出淡银色的光芒。
那呢喃晦涩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像是从大厅尽头是一堵青灰色的大门外传出的。陆一鸣感到自己能够听懂这种晦涩的语言。
“伟大的主啊,请聆听您忠诚的仆人的呼唤,为此我愿奉上完美无瑕且鲜美、年轻的灵魂作为祭品。在这个至暗之时,您的光辉依旧照耀我等前行之路,您的能力翻覆黯淡的天际,您的威严遏制伪神的肆虐。拜愿者之血祭,唯请圣归…”。这很像某些邪教的祭祀祷告。
怀着心中的疑惑,他下意识地走厚重的大门。每一步落下都让陆一鸣他感受到深邃不可控的力量开始在自己体内慢慢地涌动叠加。一些破碎的记忆碎片随着体内力量的涌动,不安,躁动,奋力地组合破碎,再次组合,然后开始慢慢地开始呈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穿过巨门的陆一鸣,每一个脚步的落下都会留下一个燃烧着黑色火焰的脚印。脚印上那些黑色火焰瞬间膨胀,化成一个人形火焰的影子,当前面的脚印形成一个人影后,后面的影子迅速地跟上融合进前一个影子,一个接一个,快速地从陆一鸣的背后融入他的身体。
门外是一道悠长漆黑的回廊,陆一鸣凭栏俯视,看向下方声音的来源处。
-------------------------------------------------------
一尊栩栩如生的黑曜石的雕像竖立在大厅的中央,和陆一鸣的服饰一模一样,只是更阴沉,更狂暴。
四具被白色绸缎包裹严实的包裹呈十字形,准确地摆放在雕像四周的石台上,周围匍匐着数十名裹着褐色麻布的教徒,做着虔诚的祷告。
为首的竟然是一只戴着兜帽的老鼠,一条血红的披肩从肩膀垂到地面,上面绣着繁复的符文,他手上拿着一个造型精美、表面铭刻着诸多颅骨符纹的小巧香炉,啪一声按开金属盖子之后,升腾起来的黑红色烟雾犹如有生命的毒蛇一般开始围绕雕像开始旋转。
罗伊尔现在兴奋得有些颤抖,作为一只鼠人他无疑是成功的。他费尽心血在教团内活动,耗费了无数的资源,躲避朝廷和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眼线,总算在这处帝国最边缘偏远的蛮荒之地找到了这处传说中的秘境。他眼前的雕像在他的献祭仪式的祷告中慢慢地呈现出虚化的状态,并且真实地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传说中的存在似乎这一次,也是有密教有史以来第一次回应了他们的祈祷。作为第一名能接触到真实反馈的密教祭祀,他可以想象到自己将来必在教团内以新星的形态冉冉升起。甚至自己可以凭借这次机会得到晋升,升任主教,大主教。他迫切地需要力量来实现他内心的复仇。
罗伊尔颤抖着身体,踩由数名密教成员用身体搭建的台阶,将手中的香炉小心翼翼地放到雕像的手中,随即恭顺地退下,再次匍匐在地,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周围密教团员惊讶的呼声。他惊恐地抬起头,看到那尊黑曜石雕像正像沙砾一样开始崩溃。
“不,不,抓紧时间,立刻献祭,马上开始献上祭品给我们伟大的主!赶快!”,罗伊尔大声对周围的密教成员喊道。
他想要保证祭品能够成功奉献给那个伟大的存在,以达成自己内心深处的愿望。虽然周围的境况已经开始变得混乱不堪,已经有密教成员发现自己的肌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香炉开始吸收他们身体散发出的白色,如丝絮般的雾气。
有密教成员忙不迭地上前用手中的祭祀刀,用力地扎向白色的包裹。
嘭嘭嘭嘭,剧烈的爆炸声从入口传来,接着数枚炙热的金属弹丸,带着巨大的能量猛地击穿了几名密教成员,带起一长串的血雾。接着一柄锐利的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长剑呼啸而来,狠狠地穿透香炉,深深地扎进雕像的胸膛。雕像瞬间就犹如坍塌的沙砾一般,轰然倒闭。
罗伊尔先是木然地看着坍塌的雕像,那是他的梦想,那是他的野心。转而双面赤红,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就像那坍塌的雕像一样,轰然破碎。
一群身穿白衣的身影,像流星一样闪烁进密室的大厅。为首的一名俊秀的年轻人,身上银白色的甲胄散发着玄奥的辉光。挥手间,摧毁雕像的长剑犹如活物般飞回了他的手上。
罗伊尔转身看着眼前的青年,“呵呵,青阳宗的狗,咬得真紧。好久没有看到你了,青无双,没想到青阳宗的老杂碎连自己的宝贝都舍得派来这儿啦,来了就不要走啦,也好哪些老鬼体验下应得的痛苦。”
青无双的声音冰寒,她毫不畏惧地直面着面前的罗伊尔。在她看来,罗伊尔是背叛者,邪恶的祭师,是不折不扣的妖魔邪祟。
“罗伊尔,叛徒,你竟然掳掠宗门的人进行祭祀,你以为躲到邪教就可以庇佑你那肮脏的灵魂吗?妖魔邪祟,你拿命来吧。”
青无双话落,身后那群宗门弟子纷纷举起手的火枪,玄奥的符文在枪口闪现,猛然火光迸发。符文闪耀,他们一起朝着罗伊尔射击。火弹炸裂的声音响彻云霄,强劲的火力带起狂风巨浪,将整个场景笼罩在一片燃烧的红色火海之中。
“你们这些青阳宗的杂碎,你们破坏了伟大的存地复苏,我要你们付出代价。杀了这些青阳宗的人,我们就会得到更多的祭品,伟大的存在一定会接受这些纯粹的献祭。”!罗伊尔沉声嘶吼着。抬手间一片绿色的弧形光幕凭空出现,抵挡下大部分激射而来的弹丸。随着晦涩的咒语,那些消散的绿色光幕犹如蛇一般纷纷没入密教成员的身体中,周围密教成员眼中立刻充盈着疯狂和渴望。
密教成员们听从了罗伊尔的指挥,挥舞手中的武器,在青色光幕的掩护下,瞬间拉近了攻击距离。他们以暴力相待,他们用生命来捍卫着身后黑暗的信仰,用鲜血的虔诚供奉着邪恶的本源。
那些青阳宗的门人抽出随身刀剑,纵身迎上,伴随着刀剑交击的声音。他们绝不愿意屈从于黑暗,他们用自己手中的武器刺破邪恶的黑暗,用正义打破黑暗高墙的幻象。
在那片如同地狱般的大厅中,一场浴血的战斗猛地展开。肢体横飞,鲜血四溅,黑暗与光明,邪恶与正义的交织迭合,挑战着每个人内心深处的信仰和勇气。
数以百计的白色身影犹如蚁群一般通过破碎的入口激射而入,加入战团。
密教成员在绝对数量的碾压下,最后一名密教成员的倒下,宣告这场战斗的结束。一切回归寂静,青阳宗的白衣们踏着密教成员的鲜血,皆持剑傲然而立,冷冷地看着跪坐在中央的鼠人祭师。
罗伊尔的尾巴已经被斩断,胸前被划开了一道恐怖的伤痕,可以看到森森白骨和蠕动的内脏。那是他在准备释放一个传送法阵卷轴的时候,被青无双和两名宗门长老联手打断,而造成的伤痕,他跪坐在地上,虚弱憔悴,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他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满身染红的青无双,低下了的头颅,闭上了眼睛。
“诛邪。”,青无双露出嘴角的白牙,双手缓缓地举起了长剑。
在剑锋落下的一刻,“咳咳”,一声轻咳打破了这片死寂,那一声轻咳就犹如攻城锤一般,猛地撞击在场每个活着生物的心脏。那是一种纯粹的压迫感。
青无双略一停顿。眼中精光一闪,再次用力地挥下剑锋。
一团黑色人形火焰凭空出现在罗伊尔身前,冷冷地盯着青无双,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向青无双袭来。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青色身影闪现到青无双身前,试图阻止那股狂暴的力量。或许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整个人就像被抽飞的布偶一样,带着青无双猛地飞了出去,击穿了数根石柱。
数名青阳宗的高手也紧随着青无双的身影飞跃而出,打算出手救援。就在他们跃起的瞬间,犹如被抽落的苍蝇一般,猛地砸向地板,抽搐的四肢,和漫溢的红色表现出生命正在流失。
众人惊愕不已地看着眼前转瞬发生的一切,虚幻,迷茫,恐惧。因为每个人的身后都站着一具人形的黑色火焰,歪着脑袋打量着眼前的人类。那些反应敏捷试图反击的门人都在第一时间被狠狠地按在地板上,而没有做出动作的人只是被黑色影子就那么死死地盯着。
罗伊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一抬头。
“你,做的不错。这副躯壳,我,我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