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浊的气息弥漫着整个下层船舱，昏暗的瓦斯灯散发出来的光线犹如鬼火般妖异，人群互相簇拥地挤在狭小的船舱和走廊中，他们大部分都疲惫，麻木。空洞的眼神对船体外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视而不见。

一阵骚动，几个孔武有力的船员吃力地抬着巨大的水桶挪动进船舱，为首的一个船员用勺子敲打着锡盘，粗声喊道，“都排好队，吃饭啦，吃饭了。”，当有人挤进他身边的时候，都会迎来他凶狠的抽打。

这是射手号返航后，两天以来第一次分发食物，陆一鸣蜷缩在角落里，表现得就和释放后的青阳宗的普通弟子一样，疲惫，肮脏，散发着浓烈的味道。

他从背后掏出携行的餐具，接过从勺子里倾倒出来的一小勺不知名的糊糊，而那个胖大的船员看了看他的制服，又将勺子伸入他的餐具中，在刺耳的摩擦声中，舀回了大半糊糊。还凶狠地看了陆一鸣一眼。

冰冷的糊糊，散发着不知名的怪味，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小心地舔了一下，可以分辨出豆子，面粉，木屑和大量的盐，不，应该说是巨量的盐，粗粝的盐粒。

“噗”陆一鸣轻轻地吐了一口。

“欸，年轻人，不吃的话，也不要浪费啊，给我。”，接着就是一只枯槁的大手，一把夺过陆一鸣的饭盒，伴随着“吸溜，吸溜，吧嗒吧嗒”的声音，还给陆一鸣的饭盒就像镜面一样干净地照出人影。

“谢谢你啊，后生。”，随着声音看去，陆一鸣看到一个穿着和自己一样款式制服的老人，他真的很老，也真的很瘦，沟壑布满了他的脸，就像是，是，从棺椁中刚爬起来的一样。枯槁，浑浊。他看到陆一鸣一直盯着自己，随即尴尬地一笑，伸出了手。“李洛山，丙组三队，队头。”

陆一鸣伸手握了一下他如树皮般粗糙的大手。“陆一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丁组一队。”

话音刚落，陆一鸣就觉察到一只大手就从背后伸过来扒拉自己，一个粗嗓音嚷嚷着，“丁组第一波攻击就死绝户啦，让我看看是那个幸运儿。”，一张黝黑的大脸出现在陆一鸣的眼前。好奇，惊讶的表情。不停地打量着一鸣。“哎哟，还真有一个囫囵个的活人啊，老胡，你们丁组还留了个种。老胡，老胡，快来看看啊。”

“老胡死啦，刚咽气不到一刻钟，别喊啦。”，角落里一个声音回应道。那黑脸壮汉一个趔趄，急忙挤开人群奔向角落。随即响彻的哀嚎遍布整个船舱。

李洛山在陆一鸣的身边挤了挤，然后坐了下来，双手抱膝，“哎，你们队头也完了，刚抬上船的时候还留着口气，本想上船有得治，没想到被关在这下舱，说被污染啦，要等回宗门接受执法堂的审查，就这么被耽误了。那黑汉，是我们丙组三队的队副，穆赫里，和你们组头关系最铁了。糙汉子一个，后生别在意啊。”

角落的穆赫里号哭还在继续，不时夹杂着大量的垃圾话，问候着甲板上面人的亲属。

“后生，你是新人吧？”李洛山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陆一鸣只能默默地点了下头。“看着挺机灵的娃娃，装死，活过来的吧。”那略带猥琐表情的老脸再次出现在陆一鸣的眼前。沉默片刻，陆一鸣再次默默地点了下头。

“后生啊，我看你以后就加入我们丙三队吧，以后我就是你的队头，免得被人欺负了。”说着李洛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随后又指了指还在分发糊糊的胖船员。

“后生别信他，他们队就活着就剩下这个老不死的和那个黑傻子，你过去就是个当长工的命，去了才有的苦头吃呢。嘿嘿嘿。”，身后戏谑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别瞎扯淡！咱也算是体面过的人，一分钱不挣，也得有个贵气的劲！走路得带劲，说话得有分寸。就这点儿吧，就能显得咱比你们那些搞名堂的优渥个百八倍。”李洛山有些语无伦次地反驳道。

随即想到了什么，不知从哪儿拿出个铭牌，在陆一鸣的胸口比划了一下，一把扯掉原来的铭牌，然后吐了口口水到自己手中铭牌的背面，用力滴拍在陆一鸣的胸口。“这后生以后就是我丙组三队的人，你们以后要是敢欺负我手下的人，我让黑子教训你们。”陆一鸣看着表演得略有夸张的李洛山，笑了笑。身后众人的笑声更戏谑了。

黑壮汉，抽抽嗒嗒地缓缓地走了回来，身后众人戏谑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老胡走了，没啥痛苦的，就和老死的一样。我早晚要给老胡报仇，宰了那个老鼠和他身后的人。”，接着大量的垃圾话再次喷涌而出。陆一鸣稍微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胡茬子。

李洛山看了看远处的角落，“好在是生命魔法的攻击，老胡能挺这么久也算是赚到了。黑子你可别胡说啦，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在家做皇帝，在外做奴隶。那个大老鼠背后的东西，那儿是我们能触碰的。啊…好啦，好啦，来我给你介绍个小兄弟，后生…你叫什么名来的？”

“陆一鸣”

“啊，对了，陆一鸣，小陆兄弟，以前是老胡的手下，以后就是我们队的人啦，黑子以后多照顾着点，你有在听我说什么没有啊。”，李洛山一巴掌拍在穆赫里的脑门上。

“哦，哦，陆兄弟是吧，我叫穆赫里，克尔班部落的，现在是唐人。你叫我黑子就行。你是老胡是过命的兄弟，也就是我黑子过命的兄弟。”说也不等陆一鸣反应，就是一熊抱，紧紧地搂了下陆一鸣。

“哎，哎，黑子，你先把小陆兄弟放下来。我跟你说啊，刚才甲三克扣了小陆兄弟的口粮，你睡着来着，你的口粮就没给你发。小陆兄弟想为你要来着，还被那家伙狠狠抽了一勺子。”，李洛山捅了捅穆赫里的胳膊，小声悄悄地说道。

“那个甲三？”

“就那个啊。”，说着李洛山指了指那还在抽打旁人的胖大船员。“甲组头的小舅子。”

“卧*，狗日的，上去拼命看不到甲组的人，现在这狗仗人势，一大堆垃圾话。”黑壮的身形猛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向那个胖大的船员甲三。陆一鸣发现周围的人的眼中都露出了兴奋的光，而李洛山尤为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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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颠簸，舰桥甲板上已经看不让任何作业人员，最后一个被绷断缆绳抽飞的水手还是20分钟前，射手号内的随舰机械修士已经彻底摆烂，放弃了一切，横七竖八地躺在甲板上，麻木地看着眼前散发着黑烟的魔石引擎。

没有魔石引擎提供的升力，射手号以更快的速度俯冲向海面。船体外的暴风，裹挟着漆黑的海水，犹如刀片一般，狠狠地划过船体的外装甲，带起一道道刺眼的火花。就像要切碎这艘不知死活的闯入者。

底仓通向上层甲板的舱门没猛地拉开，一个人影探头向下观望，“三，快上来，还在下面磨蹭啥，卧*。”，随即猛地关上舱门。

底仓充斥着欢愉的尖叫和口哨声，几名上层甲板的甲组成员被打翻在地。

那名称为甲三的胖大船员，被穆赫单手狠狠地按在舱壁上。当他看到舱门被打开的时候还放着狠话，“穆赫里，我知道你，你TM有本事弄死我，下等贱种，弄不死我等我上去，就扒了你这张皮，还有你身边的那个老不死和那个兔儿爷…一大堆垃圾话。”

舱门猛地关闭，甲三那白花花肚皮迎来了沙包大的拳头，其整整地凹陷下去，接着一记凶狠的上摆拳，汁水伴飞着破碎的牙齿漫天飞洒。

穆赫里收回双手看着瘫死在地板上的甲三，狠狠地呸了一口，“狗日的嘴硬，就这还当甲组，老子一个打十个，眼皮都不带眨一下。”，人群爆发出欢呼，“穆赫里，穆赫里。”

“兔儿爷？”，陆一鸣有些吃惊地指了指自己。

“哈哈哈哈，不至于，后生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嗯仔细看看，你个后生长的还有几分颜色，哈哈哈哈。”。李洛山畅快地笑着，并掂量着手中从甲三身上顺来的钱袋。

伴随着一连串啪啪啪，的巨响，舱室两侧亮起了妖异的红灯。欢呼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

片刻的沉寂，大量蒸汽伴随刺耳的尖啸声弥漫在整个底仓，舱室两侧的舱壁开始慢慢向上翻卷。呼啸的风裹挟着海水立刻涌入，边缘的几个门人和大量的杂物被狂风巨大的吸力裹挟着，伴随着惨叫卷出舱室。底仓的人群犹如被开水浇灌的蚁群一样，猛地炸开了锅。

“紧急弃船，所有人员，立刻，紧急弃船。”，尖锐的声音通过广播管道在底仓嘶吼。

通过开合的侧甲板，人群已经可以看到外面风驰电掣的景象，高速移动的海浪掠影般的飞向身后。

在充满了嚎叫，哭泣，和咒骂声的船舱里，左右两侧缓缓地降下两排逃生艇。交替闪烁着红绿的光芒。疯了的人群立刻涌了过去。

陆一鸣单手扶着舱壁，探身看向身下的海面，翻滚飞溅的海浪，银白色的水雾被高速的船体拉成锐利的长箭。和高速降落的射手号下方一个巨大的阴影，以相同的速度，在海面之下高速移动着。陆一鸣自诩从前的自己可没有这么豪迈的胆量，而现在的自己不时会有疯狂的情绪支配着自己的身体。

陆一鸣可以察觉到那东西在看着射手号，或者可以说是在看着自己。几根尖锐的物体伸出海面，劈开海浪，带起银色的水雾。当自己的目光转向那些尖锐的物体时，他们又猛地缩回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