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礼被保释出去,他顶着一头粉红色的头发站在陈斯仪旁边,笑的人模狗样:“不好意思啊傅大队长,我先走一步,就不在警局陪你们玩过家家了。”
人命关天的案子在他眼里是过家家,姜安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面前这位桀骜不驯的大男孩。
陈斯礼看到姜安,眼里神采闪烁,语气颇为激动:“你是姜安?我很喜欢你写的小说,你写的《罪恶》全系列我都有买!我可是你的书迷呢!”
姜安目光在他身上停驻两秒,轻描淡写地说:“你知道人在撒谎的时候通常都会出现类似表演型人格的症状,你刚刚就很符合这个特性,当然,我们也可以把它称为:虚伪。”
陈斯礼愣了下,继而夸张地大笑起来,他胳膊搭在那名西装革履的律师肩上,笑的直不起腰:“姜作家还真是率真幽默,我喜欢。”
陈斯仪随意扫了陈斯礼一眼,后者立刻站直了身体,脸上浮夸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阴沉。
陈斯仪看向傅晋寒,笑容可掬:“傅队长,人我先领回去了,之后查案有什么还需要问的,我们一定竭力配合警方。不过今天就算了,斯礼妈妈还在家里等他吃饭,我们得抓紧赶回去。”
傅晋寒伸手握住陈斯仪伸出来的手,非常友好的说:“下次见。”
陈斯仪嘴边挂着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恢复自然:“地点我挑。”
傅晋寒笑着说:“这市局就不错,茶水管够。”
陈斯仪也笑:“相比于茶,我们更喜欢咖啡。”
两个笑面虎你来我往的对簿,看的姜安啧啧称奇。
等陈斯仪和陈斯礼走后,姜安才问:“刚刚那位律师是谁?长得和陈斯礼有点像。”
傅晋寒面色平淡地扔出一个炸弹:“陈富流落在外二十年的私生子,八年前陈夫人松口,陈斯仪得以认祖归宗。”
姜安惊道:“陈斯仪二十八?陈斯礼不是才二十三吗?”
而且礼仪,礼字在前,仪字在后。
傅晋寒停下脚步,挑着眉看她:“有钱人家的私事,你八卦那么多做什么。要是闲的没事干你不如好好找找环城小区无头案的突破口。”
姜安撇撇嘴,忍不住小声吐槽:“可我看着陈斯礼好像很怕他这个私生子哥哥。”
傅晋寒皱着眉回头:“你嘀咕什么呢?”
“啊?没什么啊,我说你看起来比陈斯仪要帅一点。”
姜安没头没脑的话叫傅晋寒顿了下,几秒后轻哂:“姜顾问,这里是警局,不是你评价男色的地方。”
姜安:“……”
夜色将至,一队的人还在加班,没人主动离开。
今天大家在外面跑了一天,每个人眼睛里都裹上一层倦色。疲惫和昼夜不歇的忙碌,饶是傅晋寒这样上天赏赐眷顾的颜值都经不住这么磋磨,眼皮底下一片青灰,嘴角胡子拉碴,看上去老了好几岁。
姜安借宿在傅晋寒家里,他没走,姜安也不好走。
晚上十点,傅晋寒又去了一趟审讯室,何丽和张开还关在里面,老李刚审完出来,朝傅晋寒摇了摇头。
傅晋寒推门进去,张开熬了两三夜,趴在桌子上两眼打架。
听到动静,他无奈地开口:“李警官,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没有证据这样关着我不符合规定吧?”
傅晋寒走到他面前坐下:“该说的都说了?”
张开一听声音立即抬头,“傅队?你为什么要一直扣着我?李湛不是我杀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都交代清楚了吗!”
傅晋寒靠在椅子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敲的张开心里犯慌,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嗖嗖的看着张开。
眼神犀利,直逼人心。
张开被他看的瘆得慌,不自在的扭过头:“你们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傅晋寒双手插在裤兜里,表情嘲讽地看着张开,不答反问:“你觉得惩恶扬善这个词怎么样。”
张开神情一窒,扯了扯嘴角:“我就一破打工的,哪儿懂这些成语,傅队您问我不是白问嘛。”
“不懂?”傅晋寒嘴角勾着笑:“教条李幼微那些大道理的时候,我看你小子挺懂得啊。”
张开神色慌张,他不自觉挺直身体,“微微跟你说了什么?!”
傅晋寒神态自若,语气漫不经心:“也没说什么,你不用紧张,要真说了什么我还能过来问你吗。我就是挺好奇的,你说何丽跟你也不熟,怎么就放心把女儿交给你呢,她自己又不是不能去接。”
张开状态松弛下来,他讪讪道:“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湛哥经常喊我去接微微,这事何丽也知道。”
傅晋寒嗤笑了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啊,成,那你继续在这待着吧,什么时候打算跟警方说实话了,什么时候就会放你走了。”
张开眼瞅着傅晋寒起身要走,他气急叫住:“傅队!你们没权力这样一直关着我!”
傅晋寒回头看向张开,目光里的深沉抖得张开一个激灵。
傅晋寒拍了拍张开的肩,笑着说:“放心,我是警察,不干不符合规定的事,你就安心在局里好好休息休息,明儿个一早咱们再见。”
张开精神极度紧绷着,听到明早还不会放他走,尤其当他看到傅晋寒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真打算跟他耗到底。张开心理防线终于破了,他朝傅晋寒的背影嘶吼:“你们到底有完没完!不就是死了个人吗?又他妈不是老子杀的!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我犯了什么法!是何丽让我去接的李幼微,你们怎么不审她?我看你们这帮警察就是无能!想找个替罪羊……”
身后不断传来谩骂,傅晋寒全当没听见,大踏步离开。
他一路回到刑侦办,杨乐和老李已经下班,包子正在收拾东西,迎面看到傅晋寒,惊讶地问:“老大,你怎么还没回去?”
他还以为老大刚才出去是回家了呢。
傅晋寒视线绕了一圈:“姜安呢。”
包子忙跟着四下看去,没瞅到人影,挠了挠头说:“不知道,刚才还在这呢,估计先回家了吧。”
傅晋寒:“嗯,你先走吧。”
包子说:“老大,你不回啊?”
傅晋寒朝里走:“回,拿个东西。”
包子放下心来,这都快十一点了,再熬下去人要秃了,和傅晋寒说了声再见一溜烟跑了。
偌大的办公室此刻显得空荡荡的,只有冰冷的桌椅板凳。傅晋寒一只手从烟盒里拿烟,一只手拧开自己那间简易办公室的门。
“啪嗒”一声,打火机火苗直窜,傅晋寒垂眸点烟,不经意间瞥见本就逼仄的办公室拐角里蹲着一个人,圆圆的脑袋斜斜地歪在一边,长睫垂落,铺下一层阴影,瓷白的脸蛋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透亮。
傅晋寒剑眉微挑,走过去踢了踢姜安的小腿:“醒醒。”
姜安本就睡的不熟,她是太累了才找个地方眯一会等他。耳畔传来熟悉的独属于某人冷感的声音,姜安一下子就醒了。
姜安迷迷糊糊睁开眼,抬起胳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支吾道:“你忙好了吗。”
这声音娇娇软软,听得傅晋寒耳根子有些痒,他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局里有休息室,怎么不在那睡。”
姜安蹲在那儿,五官皱成了一团:“不喜欢陌生的地方。”
傅晋寒眉头拧的更深:“那你还去我家?”
姜安抬起眼,似是而非的说:“我们不算陌生人。”
傅晋寒来不及揣摩她话里的意思,就听到那道软软糯糯的嗓音又在叫唤。
“傅晋寒,扶我一把,腿……腿麻了。”
傅晋寒眼皮一跳,面无表情地伸手把人扶起来。
姜安挂在他胳膊上,好在他力气大能架得住她,不然按照她现在下半身失去知觉的程度,估计一早摔了。
原地缓了好一会儿,姜安的小腿上酸麻感才逐渐消失,她试着站直身体,“张开还是什么都没说吗。”
傅晋寒收拾桌子上的东西,闻言“嗯”了声。
姜安站在他身后,颇为无奈地说:“傅大队长,您打算什么时候下班?”
再不下班,天都亮了。
傅晋寒把U盘插进电脑,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你门口的记者连着两天都蹲不到你,应该不会继续守株待兔,所以我只收留你最后一晚。”
他收起U盘,转身朝前走,半天没听到动静,他回头侧眼睨着她:“不是急着走?”
姜安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她扯出一抹标准地微笑:“既然您这么为难,那我就不劳烦您了,再见。”
说完便展示出笑容消失术,快步绕开身高马大的男人往前走。
傅晋寒轻皱眉头,一把攥住她手腕:“你去哪儿?”
姜安皮笑肉不笑:“睡大街。”
傅晋寒:“……”
他微叹了声,软下声音:“这么晚了瞎折腾什么。”
姜安不想讲话,被他拖着走也没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