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话如同尖刀刻在心脏上,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童童”这个名字有都久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又有多久没有人再当面揭开他沉封心底已久的伤疤。
一秒.两秒.三秒…圆钟上的秒钟不停的转动着——
圆桌上,陈烁父亲终于忍不住爆发,一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就不能好好的吃顿饭吗!今天是母亲的70岁大寿,你说这话这不是扫了兴致!”
童童去世以后,陈烁母亲长年沉浸在悲痛之中,久而久之,心力不足患上了抑郁症和焦虑症,无论任何事全家都会照顾她的感受。
前几年陈家经营不顺,陈父忙于工作,性格也逐渐暴躁起来,加上陈母病情时不时的发作,经常无理取闹,很大程度上影响了陈父的工作,在外人看来陈父没有以前对陈母好了,但事实上两人的关系这几年确实逐渐走向了婚姻最差的状态。
“怎么,要不是他我的宝贝童童会死吗?”她用恶狠狠的眼神紧紧盯住陈父,似乎要把人给看穿了。
陈烁双手紧握,不自觉的抖个不停,他恨透了自己的懦弱,他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场景,话到嘴边,却颤颤巍巍的变成了一句:
“妈…”
“你不要叫我妈!我不是你妈!”陈母的眼眶布满红血丝。
母亲绝情的话语让他在这里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再多待一秒就要死了…对…就要死了…
他要逃离这里。
陈烁猛的起身,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伴随着凌乱的脚步跑出了别墅。
身后是父母吵闹的争执声,母亲的声音太过尖锐,只能隐约听到奶奶无力的喧诉:“造孽啊!造孽啊!”
雨又下大了。
车子停在外面,但他没有开走,他跑了很久,跑到浑身都被雨水淋透了,才终于在一个路口停下来。
他精疲力尽,在路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抹干净眼上的水珠,才看清前方的道路。
而这个地方就是他罪恶的开端。
四年前,童童在这个地方出了车祸,她稚嫩的生命也在这里永远的结束了。
时间追溯到四年前的一天。
“烁烁,王姨今天家里有事回去了,你看好童童,我们吃过晚饭就回来。”
“好的妈!”
今天公司的合作伙伴请陈父陈母吃饭,谈一下项目的具体事宜,这种场合终归是不适合带孩子去的,奶奶这几天在大伯家里,所以只剩下年幼的童童跟着哥哥待在家里。
陈烁今年初二,学习非常用功,除了练琴吃饭上厕所的时间基本就在房间里复习功课
“哥哥~”童童奶奶的声音在陈烁的房门外传来。
陈烁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打开门,只见童童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陈烁微微弯腰,捏捏童童的小脸蛋,语气一贯的温柔:“怎么了?”
“今天妈妈不在家,你可以带童童去外面买冰淇淋吃吗?”
陈烁无奈的笑出声来:“小机灵鬼,那你答应哥哥只吃一个好吗?”
“嗯嗯嗯,就吃一个!”童童开心的摇头晃脑,笑得两个小酒窝都出来了。
陈烁牵起童童的小胖手,“走!哥哥带你去。”
外面下着小雨。
走到一家小超市,童童挑了好多的小零食,都是妈妈不让吃的,打算今天吃个够,陈烁也放任她,毕竟难得一次,只是这些小零食把哥哥的手都占满了,没有手牵童童了。
陈烁去门口结账,穿着雨靴的童童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小店老板动作有点慢,童童嫌无聊就在门口踩水坑玩,陈烁看了便一眼嘱咐道:“童童不要乱跑哦!”
童童没有听到,只觉得远处的另一个水坑更大更好玩。
“来人啊!有个孩子被车撞了!快打120!”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跑出店后映入眼帘的一幕,一堆人乌泱泱的围在一起,他扒开人群,只见童童满头鲜血躺在潮湿的柏油路上,漂亮的衣服上都是泥泞。
“童童!”陈烁像疯了一样的大喊,泪水模糊了视线,他跪坐在童童身边,试图唤醒童童。
那一瞬,他脑子混沌的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120救护车的鸣笛声拉回了他的理智。
“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回她!”少年的哀求充斥在车厢。
但事与愿违,童童最终抢救无效离开了人世。
大雨滂沱。
陈烁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他从台阶上缓缓站起,湿透的衣服不禁让他打了个寒颤,他继续走着,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回了家。
大黄嗅到陈烁身上的水汽,使劲往身上蹭,但陈烁已经没有力气管它了,走到厨房,冰箱里还有一打啤酒,他全部拿出来后随即瘫坐在墙边,一瓶接着一瓶喝个不停,易拉罐把手划了好几个口子,他毫不在意,就这样慢慢昏睡了过去。
大黄用头拱他的手,舔舐着伤口,急得哼唧哼唧的。
林诗撑着伞从出租车上下来,她照着陈烁发的门牌号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
望着眼前的大别墅犹豫了一会儿,她按响门铃,等了一会没有人开门,又按一遍。
大黄在门内闻到了之前在陈烁身上嗅到过的气味儿,熟练的用爪子扒着门把锁。
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划着门,林诗满脸疑惑,没一会儿,门开了。
一只狗头探出门外,把她吓了一跳。
大黄可怜巴巴的望着林诗,好像要传递什么信息,又扭头往房子里走。
林诗跟着大黄,知道她看见了陈烁。
陈烁正低着头,一只腿屈起,手里还握着啤酒罐子。
林诗不知道为什么陈烁会浑身湿透的坐在厨房的地上喝酒,她蹲下身小声呼唤陈烁,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她索性伸出手推了一下。
没成想这一推把人给推倒了,她慌张的俯身扶他,手不小心碰到他的脖颈,就被烫的一怔。
“发烧了?”林诗低语。
这么大高个她也扶不起来,还是得把人叫醒。
她提高音量:“陈烁!陈烁!醒醒!”
陈烁微微睁开一只眼,他不知道谁在叫他,但他还是回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