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般无所谓的语气,林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毕竟他说的也没错,一个小孩而已,过多的解释,显得好像真有什么一样。
陈烁闭着眼眉头紧皱,胃突然的疼痛让他整个人都紧绷着,他将身子背对着她,抬手揉了揉,好不容易缓过来,又面不改色的掏出车钥匙,将车锁解开,平静道:
“我送你回去。”
林诗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也没有拒绝他,这个地方离学校不近,天气炎热,顶着大太阳走回去的话,以她这身体素质很有可能会在半路中暑晕倒。
两人坐上车,陈烁还是不太舒服,只是没有刚刚那么痛,其实他已经吃过午饭了,刚刚那一大碗牛肉面,他吃的又急又快,给本就不健康的胃增添了不少负担。
到达学校大门,林诗就让陈烁放她下来了,她迈出车子,轻轻的关上车门,又突然想到什么,俯身在车窗外,一双好看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弧度,嘴角上扬着,左脸颊的酒窝浮现,笑眯眯的说:
“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下次换我请你吃饭。”说完就小跑着回学校了。
陈烁坐在驾驶座上透过车窗看着她纤瘦背影,有点愣神,身体的不适仿佛在那一瞬间消失了,转过头,眼角多了一丝笑意,心情愉悦的长呼了一口气,双手扶上方向盘,将车掉头,离开了学校大门,只留下灰蒙蒙的汽车尾气消散在空气中…
夜幕徐徐降临,林诗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身上还带着热腾腾的水汽,坐到位置上,拧开水乳瓶子,仔细的将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轻轻抹过,又将多余的在手上抹开,低头看见黑着屏的手机,内心有些许犹豫,是不是该给他发个消息?
拿过手机,打开微信,在聊天框里打出【今天谢谢你。】,又觉得太客气,删除,重新编辑一条:【你到家了吗?】
她紧握着手机,屏幕很快又重新亮了起来,【嗯,到了。】
看着他的头像,又不禁想起了今天在面馆里那个小男孩的话,脸上泛起了红晕。
拍拍脸,强压住内心的波澜,只觉得手里的手机变得有些烫手,她赶紧回了个“ok"的表情,就把手机放回桌子上了。
苏晓晓回到宿舍,重重的将门一关,满脸的不悦。
听到这巨大的响声,宿舍里的三人都怔了一下,特别是正在打游戏的冯喜,吓得手机都掉了,她迅速弯腰捡起来,果不其然,死了,她愤怒的深吸一口气,大叫着:
“要死啊,你关门那么大声干嘛!”
占佳琪也附和道:“哟!晓晓,这是谁又惹到你了?”
苏晓晓猛的把椅子拖出来,“啪嗒”一声坐下,好似有怨气围绕在她的头顶,又泄气般的趴在桌子上,嘴里嘟囔着:“真烦人,烦死人了。”
林诗走到她身边,摸摸她的头,安抚着:
“怎么了?谁烦你了?”
“哎,别提了,我们班有个叫傅斯文的,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我做他的搭档,我承认我的水平还不错,可是大神那么多,干嘛偏要找我?我只想平平淡淡的混过大学四年,拿到毕业证,好给我妈一个交代,比赛什么的,我可不敢兴趣。”
苏晓晓跟林诗一样从小学琴,不同的是她是被母亲逼迫的,觉得女孩子学这个可以培养气质,但阴差阳错,苏晓晓的性格大大咧咧,没有一点淑女的样子,她不热爱钢琴,却能将琴弹好,还顺利考上了音大,不得不承认,是有一点天赋在身上的。
“那你拒绝他了吗?”林诗问。
“拒绝有什么用,他早早就把名字报上去了,他也不管我同不同意,还真是斯文啊。”苏晓晓咬牙切齿的说着。
"我去找教授让他把我从名单上去掉,你们知道教授说什么吗?“她说着说着就气吼吼的坐起来。
”他居然跟我说,我妈给他打电话,问我最近在学校表现得怎么样。然后教授就跟我妈说我报名参加了比赛,我妈一听,开心得不得了,这下好了,这比赛我是拒绝也拒绝不了,敷衍也敷衍不了,最可气的是,我都多大了,我妈怎么还跟初高中一样打电话给老师啊,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逃出她的魔抓啊!苍天啊!“
苏晓晓手舞足蹈的说了这么一长串话,一口气憋得脸涨红,没给任何人插话的机会。
占佳琪满脸佩服的给她递了一杯水。
——
时间过得很快,十月马上就过去了,暑气消退,天气逐渐转凉,大地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落叶,人们也都纷纷换上了长衣外套。
距离比赛还有三天,林诗坐在钢琴室里等陈烁,这是他们最后一天在这里练习,因为要适应场地还有时间的原因,所有的参赛人员都要提前两天到达比赛场地。
陈烁来了,他站在门口,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运动外套,袖口微微隆起,透着里头灰色的内搭。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款式,却能将他颀长挺拔的身姿完美的勾勒出来。
他像往常一样,等林诗把凳子摆好才走过去坐下,每次都只是给林诗一个眼神,示意她开始练习。
林诗发现他的话真的很少,开口说话都是简短的几个字,或者只是给她一个眼神,让人在他面前不自觉的也安静了许多,但他并不是嚣张跋扈的样子,反倒给人一种神秘沉稳的感觉。
经过半个多月的练习,两人已经配合的非常默契,这段时间,她从陈烁那里学到了很多,他对自己要求很高,对她也是如此,只要听出来一点瑕疵,就会不断的重复练习,一遍又一遍,直到达到最佳的状态。
两个小时过去,在这个钢琴室的最后一次四手联弹也结束了。
想到明天就要出发了,她有些焦虑,十指相扣紧紧的握着,这次比赛集结了各大音乐高校的优秀学生,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比赛,她对自己并不是那么有信心。
“你——”陈烁转过头刚要跟她说话,就察觉到了她眼底的顾虑。
他抬起手,犹豫几秒,最终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抵了一下她的脑袋,挑了一下眉。
“我午饭没吃,陪我去吃牛肉面?”
林诗愣了一下,虽然她已经吃过午饭了,但听他这么一说,却莫名的有点想念牛肉面的味道。
到了面店,林诗又看见了那个小男孩,小男孩像之前一样,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们,林诗与小男孩对视,心里的一根线紧绷着,害怕他又口出狂言。
幸好,一碗面吃完了,小男孩一句话也没讲,陈烁去结完账回来,喊她走,刚走出面店门口,就听见小男孩满是疑惑的问着妈妈:“他们不是男女朋友,怎么还老是一起来吃饭呀?”
林诗脚步微顿,尴尬的转过头看向小男孩,内心低于:该来的总会来。
小男孩的妈妈也一脸的尴尬,赶紧捂住他的嘴,一把把小男孩捞过来放在腿上,然后朝林诗笑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林诗浅浅的回了个微笑,转过身。
陈烁还是一点不受影响的双手插着兜站在门口,风吹得他头发有些凌乱。
他看着她,觉得有些好笑,慢悠悠的开口:
“这次怎么不解释了?”
林诗感觉受到了嘲笑,脸颊微鼓,小声嘟囔着:“不是你说小孩不用解释的吗?“
风刮得有点大,陈烁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又将耳朵凑过去:
”啊?“
突然的靠近让林诗有些不自在,他微微俯身,熟悉的肥皂香在她鼻尖散发开来,心跳加快,热度蔓延到了脸上。
她轻轻推开他朝车的方向走去,难得的声音放大:”没什么!“
陈烁感觉到了她的气急败坏,深色的眼眸夹杂着几分笑意,跟在她身后上了车。
——
第二天一早。
参赛的几人和两名老师在校门口集合一起等待大巴车。
林诗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发现手机充电线忘带了,又跑回宿舍拿,等她回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开始上车了,她气喘吁吁的跟在最后一个上车。
车上还坐着其他学校的学生,位置剩的不多,她站在过道里,视线寻找着什么。
坐在位置上的苏晓晓看见林诗,连忙半站起身,朝林诗挥着手,还是一贯的大嗓门:
”林诗!“
林诗看过去,苏晓晓又换了个手势,指向过道的另一侧。
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正歪头靠着车窗玻璃睡觉的陈烁,他闭眼垂首而坐,耳朵上戴着有线耳机,好像与这吵闹的车厢隔绝开了。
她朝苏晓晓点了下头,刚要走过去,就有个女生从她身边小跑过去,肩膀撞到了她的身体,女生的牛皮小包棱角撞的她手生疼,她差点摔倒,还好抓住了椅子的扶手让自己勉强站稳。
苏晓晓见状,连忙扯着嗓子训斥:”诶诶诶,干啥呢你!走路没长眼啊!“
谁知那人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向陈烁的位置。
苏晓晓哪里咽的下这口气 ,她撸起袖子,作势要出来讨个说法,结果被旁边坐在位置上睡觉的傅斯文挡住了去路,她嫌弃的踢了他一脚,还没把人踢醒,这下她更气了,拎起他的耳朵就是一顿摇,傅斯文疼的直叫唤。
林诗见过那个女生,是上次在停车场找陈烁做搭档的朱妍。
朱妍走到陈烁旁边,叫了他一声,陈烁没有回应,她直接伸手把他右耳的耳机拽了下来。
陈烁睁开眼,以为是林诗,没什么脾气的转过头,看清了旁边的人,原本还带有温情的眼神瞬间附上了戾气。
他的神色不悦,声音很冷:”有事吗?‘
朱妍的表情变得娇羞,手指转着耳后的头发,声音嗲嗲的:”没有位置了,我可以坐这吗?“
陈烁摘下另一只耳机,直起身往大巴的后面望了望。
大巴后面还有一个位置,他挑眉看向朱妍,朝着后面的空位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过去坐,又转回头把耳机重新塞好。
刚跟傅斯文打完架的苏晓晓看到这一幕,都想要拍手叫好了,挑衅的说道:”这位女生,请你去后面坐吧。“
朱妍气的顿口无言,她不甘心的往后面走去,眼里满是失落。
林诗还站在过道上,车已经开了,她晃晃悠悠的走过来,视线撞上了陈烁,他直直的盯着她,直到她走到了他旁边,才将身子往挪了挪。
林诗把背包取下抱在胸前,位置不大,坐下的时候,两人的肩还紧紧挨着,陈烁身上的体温好像热传递一样传到了她的身上,林诗迅速调整了一下坐姿,稍微拉开了一点点的距离。
陈烁用余光瞟到了她的小动作,嘴角微微上挑,摘下朝着她这边的耳机,还是保持着原来懒散的姿势,闭眼休息。
路程两个小时左右,林诗掏出手机,点开音乐,没成想到外放了出来,她赶紧关掉,慌张的在外套口袋里摸索着她的蓝牙耳机,半天没摸到,心想:
坏了!肯定是回宿舍的时候跑太快给颠出去了。
她重新打开手机,发现刚刚放的正是坐在她旁边的陈烁的歌,她莫名的有点心虚,他的歌在音乐软件上是搜不到的,这些都是她从他的微博上一首一首录下来的。
她微微偏头,眼神试探着。
结果陈烁早就睁开了眼,头靠在玻璃上,睡眼惺忪的等待着她的目光,嘴角带着坏笑,声音有些嘶哑:
”喜欢我的歌啊?“
林诗有点意外,瞳孔放大,变得圆圆的,愣愣的点头:”对…对,挺好听的。“
陈烁往她这边坐过来了一点,也掏出手机,把自己的音乐关掉,很干脆的拔掉了耳机插头,把她的手机拿过来插上,又重新塞回到她的手里,紧接着递过来一只耳机。
林诗有点疑惑,但还是接了过来戴上。
”来,放一首你最喜欢的来听听。“他有点期待的开口。
她拇指划过了屏幕,找到了一首名叫《黑夜》的。
陈烁有点诧异,转头问她:”喜欢这首?“
林诗乖巧的点了点头。
”不错,我也觉得这首歌写的挺好的。“他傲娇的点着头。
看着他臭屁的样子,林诗不禁的笑出了声,少有的跟他打趣:
”你其实也挺幽默的嘛!"
陈烁自己没察觉到,但确实这段时间里,好像所有的烦恼都被他抛之脑后。
看着眼前含着笑的林诗,他有些愣神,似乎想到了什么,摘下耳机,又恢复了原来的冷漠,收起笑意的声线里,倏然多了几分低沉清冷:
“你听吧。”
林诗看着掉落的耳机,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一个态度,她瞳孔的光暗下去,只剩下失落。
陈烁闭眼靠在椅背上,感觉到了身边人的情绪低落,强忍住内心的冲动,只是微微睁眼看见了她委屈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