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在那等着,摸摸马鬃,黑马,头上带点白,膘肥体壮,她拿一颗麦芽糖喂给它,马儿大眼睛里都是温和。
这马,养的不错,性情也温驯,尹朝岚也真是舍得。
门没关上,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门里,不多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赶来,还伴着男人一声声嚎叫。
“在哪!我女儿在哪!”
紧接着,听声音是刚刚开门的小厮:“老爷,就在门口……”
“屁话!怎么不把小姐请进来!”
“这……”
一个身穿绸缎的中年男人大跨步走出来,一看见她,两行眼泪“刷”就下来了。
“我可怜的女儿!爹终于找到你啦!”
燕翎:“……”
她的笑容都僵了一下,看这个男人张开手臂,一个饿虎扑食就要飞来,燕翎内力都聚起来了,瞬时清醒,拉着马迅速后退。
“这位前辈,你……”
“什么前辈乖女儿,我是你爹啊!看看这模样,你看看,你是不是像我!”
燕翎扯了扯嘴角:“倒也……不是非常像。”
确实是有所相似,但是撑死了有三分像,更何况她是女儿,眉眼柔和,又长年挂着笑容,就算是面无表情的时候,她也是唇角上扬,看上去面目含笑,和现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中年人完全画不上等号。
听了这话,中年人先是一僵,然后大哭了起来!
“怎么不像啊!你一看就是我闺女!”他抹了把眼泪 回头看了一圈,然后破口大骂,“那混小子死哪去了!姐姐回来了怎么不出来迎!”
“鹅……爹,我这不是在呢吗……”
躲在角落里,一个少年弱弱地探出头来。
燕翎转过目光,总算是明白他为什么一眼就觉得她是他女儿了,还有那个笑死也是。
那个少年的模样和她如出一辙,就是他的五官线条明显一些,样貌却是十成十的相似。
燕翎心里终于是确信了,这次,是真的找到了。
“混小子!你在怎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见过你姐姐!”
“这位……老爷?”
听她这样叫,中年人刚刚凶神恶煞的样子瞬间皲裂了,回头又是一副心碎了的表情:“我……我是你爹啊!”
燕翎突然感觉一阵头大,敷衍着点了点头:“所以,就算是认亲,你们真的不打算让我进去吗?”
中年人戛然而止,回头就给了少年一杵子:“混小子!我疏忽了你也疏忽了吗!为什么提醒我!”
少年捂着心口满脸扭曲,欲言又止,中年人却根本没管他,立马换了嘴脸:“都是这臭小子不好,乖女儿,快进来快进来!王二,快,把小姐的马牵进来!”
说着,又看见她身上的包袱,眉头又一皱:“卫祁寒!你没看见你姐姐的包袱吗!还不过来拿!”
卫祁寒脸垮了下来,上前想拿下她的包袱,燕翎抬手挡了一下,回头看见了少年满脸的生无可恋,心里莫名一阵好笑。
她面露同情,朝着他摇了摇头:“不用了,没多少东西,不沉。”
“乖女儿,你不用顾忌他,他一个臭小子还不帮你拿着包袱,那还有什么用!”
燕翎打量了卫祁寒一遍,又摇了摇头:“他没学过什么功夫,但是我自幼习武,十个包袱也是背的下的。”
到了正厅,她二话不说,把那个鱼形玉佩拿了出来,中年人一看,又开始哽咽了。
燕翎莫名有点习惯了,看他又变脸吆喝卫歧寒,卫祁寒也把一个鱼形玉佩拿出来,合在一起,完美契合。
一时间,中年人哭的更厉害了。
“我的女儿啊!你受苦了!”
燕翎:“……”
她好像还什么都没说呢。
对面,卫歧寒面无波动,已经是习惯极了,见她看过来,还耸了耸肩。
也许是双胞胎,她对他的想法了解得格外容易:习惯就好。
“咳……嗯,卫公爷……”
“你还叫我卫公爷!”他突然受了刺激似的顿足捶胸,哭叫了起来,“都是我的错!女儿才不愿意认我这个爹啊!”
燕翎感觉汗都要下来了。
想前世今生,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事,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但是这……这该怎么应付?
“嚎什么!”
一个严肃的女声突然炸开!紧接着帘子被侍女挑起,一个身穿绸缎的贵妇人走了进来,女子脸上严肃,五官确是异常熟悉。
“说女儿回来……”
妇人脸一转,看见在椅子上坐着的她,脸上的冰霜顿时消融,眼底泛起了泪花,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快走几步到她近前来。
燕翎站起来,拱手行了个礼:“见过……”
“快别行礼了,来,给娘看看。”
妇人声音颤抖,一双手抚上她的脸庞,仔细看,她额角有一道细细小小的伤口,虽然已经要愈合了,但是身为人母的郡公夫人还是哽咽了。
“怎么,怎么还受伤了啊?疼不疼啊?快,秋夕,去那金疮药来!”
燕翎眨眨眼,想起来了那个伤口,那是之前几天和一个江湖同道切磋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只是擦破了点皮:“不必……这就是不小心划了一下,已经愈合了,再过两天就看不出来了。”
“这怎么行,要是留了疤怎么办,听话,得擦药。”
“……是。”行吧,擦药就擦药吧。
卫夫人总算是慢慢止住了悲声,回头看了一眼丈夫,满脸嫌弃:“你看看你,在女儿面前哭成这样像什么话!都这个时辰了,怎么不叫饭菜!为何不问问女儿饿不饿!”
卫郡公终于抽抽搭搭地停下了:“夫,夫人……我……”
“滚去传膳!”
“欸……”
“寒哥儿,你那玉佩可拿出来了?”
卫祁寒一看,两块玉佩在桌子上呢,赶紧拿过来:“这是姐姐的,两块已经合起来了。”
卫夫人接过来,细细看着两块玉佩,然后重新分开,拉起燕翎的手,把原来卫祁寒的玉放在她手里:“乖孩子,你以后就拿着这块吧。”
卫祁寒也接过来另外一块,刚想问问为什么,卫夫人就拉着他们的手坐了下来。
“你们是双生,当年这玉佩,放在你们襁褓里,一人一个,想着,女儿拿着阴刻那一半,儿子拿着阳刻的,但是……下人给放反了,这才导致女儿被人抱走,丢了……”
卫夫人又哽咽了起来,拿出帕子擦去眼角的泪,看向燕翎,满脸的心疼:“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都是娘不对,这么多年也没找到你……”
“您别这么说,这件事,不是您的错。”
卫夫人拉着她的手,她的手不像是一般的闺秀那个柔嫩,虽然十指纤长,但是关节虎口处都有茧子,一时间心里更加酸涩:“你这些年,一定受苦了……对了,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燕翎,翎羽的翎。”
“翎姐儿……这是你弟弟,卫祁寒,你要是不喜欢从祁字,那就只把卫姓加上可好?”
燕翎犹豫了片刻,虽然,她对名字没什么要求,但是……燕这个字,也是一段未了的渊源,虽然不算美好,但是她觉得,她应该铭记。
“那就加上姓吧。”
“好,都依你。”
卫夫人看着她,又看看儿子,多年心愿,终于在此刻实现了。
“寒哥儿,你姐姐刚回来,凡事不懂的,你多跟姐姐讲讲,不能跟姐姐甩脸色,知道吗?”
卫祁寒皱起了眉头,满脸不服气:“娘,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这是我亲姐姐,又不是那个整天装模装样的——我能甩脸色吗!”
“好好好,是娘着急说错了,”她又回过头,“翎姐儿,喜欢吃什么?可有什么忌口?可是喜欢蓝色啊?娘叫人给你做衣裳!”
“我什么都喜欢吃……不能吃花生,颜色……蓝色或者紫色,还有月白色,我都喜欢。”
“好,对,花生,寒哥儿也不能吃花生,衣裳,今天晚了,明天娘就叫人给你量尺寸,做个几十套,放心,家里有钱!寒哥儿,你去看看,怎么你爹还没叫晚膳吗?”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