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璞的助手处理的工作都是一些能见光的常规试验，没有他允许，是无法进入地下实验室的。
陆小小情况特殊，肯定越少人知道越好，那些助手都是基地派来的，显然信不过。
而军人作为和平年代里除了医生以外需要面对最多生死的职业，郑隰禾的医疗素养再怎么样也比吴璞这半路出家的要来得靠谱。
但好在无论是丧尸还是异能，都远远超出现代医疗能够解释的范围，在拥有了一定基础知识后，无论是医科大拿还是门外汉，其实都是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了的。
“陆小小的事，你了解多少？”吴璞打开缓冲区大门，极强的紫光让这里的一切颜色都消失了：“别对我说谎。”
因为电力紧张，在确认郑隰禾已经换好装备后，换衣区的灯就全灭了，这让随后而来的郑隰禾就像是从黑暗中挣脱的恶魔。
借着紫光，吴璞检查郑隰禾是否穿戴标准，面罩后取了眼镜的双眼半眯，说不清打量的到底是物还是人：“你在接过铁板的那一瞬就发现她没死，但你丝毫不震惊。”
可能是军人的天性使然，即便是第一次穿防护用具，郑隰禾的穿戴也十分严谨挑不出错。
只是轻微调整了一下搬运姿势，居然就被捕捉到了……
郑隰禾毫不客气地打量回去，透过两层面罩，其实已经看不清多少眼神了，但吴璞厚重的黑眼圈和无力耷拉的眼皮都显示着他透支的精神状态。
实验区的门顶闪着红光，距离消杀结束还有30秒，郑隰禾开口了：
“我看过你的一些试验报告，无论是实验对象还是试验方式，都更像是一种变态的取乐。”
“在这件事上，尊重只是既定事实的遮羞布，我不过是追求效率罢了。”
“你的试验是在践踏医学、人类的道德，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我既决定掘墓，唯一惧怕的只有一无所获。”
消杀红灯闪烁，归零的那一刻，紫灯灭，通往实验区的大门打开，自动亮起的白光刺得二人双目生疼。
郑隰禾轻轻搬起陆小小，吴璞说得没错，搬运活物和死物的方法是有细微差别的，他调整着平衡，尽可能保证几乎是流体的陆小小不会因为倾斜而受到更多伤害。
他抬眸，看向吴璞的背影。
吴璞的肩背极薄，即便笼罩在厚厚的隔离服内，也不能让他看起来壮实半分，反而让人怀疑这衣服底下是否真是一具有血有肉的躯体。
“如果你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人类服务，我会把你做成血鹰。”郑隰禾声音低沉，通用型号的隔离服几乎被他塞满，就像弗兰肯斯坦的怪物。
吴璞侧过身，戴着蓝色手套的手指在自己胸腔处画了一个巨大的类圆形区域，就像是某种宗教祈祷手势：“那你眼光不错，我的肺很漂亮。”
说完，那根手指就顺手拉起一个开关，无影灯亮起，照亮铺着蓝色护理垫的手术台。
吴璞从中间剪开陆小小的衣裤当做垫子，与郑隰禾合力把陆小小从铁门转移到手术台上。
少女失去支撑的赤裸肉体在无影灯下白得晃眼，腹部深陷的伤口皮肉外翻，鲜红血肉从苍白皮肤下涌出，或许是因为创面不大，并没有内脏外露的迹象。
不知是不是血已流干，除了衣物上沾染的血块，腹部伤口再无血液流出。
起初郑隰禾还以为陆小小死于特异丧尸或者实验体袭击，但看这有着人为扭动痕迹的腹部贯穿伤，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攥住他的心脏，挤出一口又长又悲的轻叹。
把自己柔软的腹部毫无保留展现给信任的人，却换来恨不能致死的背叛。
即便是看惯生死的郑隰禾，也觉得悲哀又愤怒。
那只天空的白鸟，撞死在玻璃上。
“你等等。”郑隰禾看见吴璞的刀尖居然就这么直接抵在了陆小小肘窝上：“她还活着，你打算活刨了她吗？”
没有理会郑隰禾，吴璞用手术刀从陆小小的肘窝一路划到掌心，涌出的鲜血混杂皮肤上褐色的碘酒，呈现出一种辨不清红色的暗红。
郑隰禾翻找麻药的手停住了，他没想到吴璞居然真的活刨，更没想到会看到这种场面。
皮肉翻开间，能清晰看见小臂的肌肉纹理就像是一团肉糜，没有任何明显肌纤维的走向，她就像是被打碎后重新灌入这幅躯壳一样，就连脂肪层也几乎不可见。
但吴璞试探性切割下一块肉糜后，那块肉糜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普通肌肉组织的模样。
就连脱离母体后失去特性这一点也完全吻合……是了，基本可以肯定了……
郑隰禾虽然知道陆小小肯定与常人不同，但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这样一团肉糜，她的体内真的还有完整内脏吗？
或者说，此刻胸腔内跳动的，真是人类的心脏吗？
“C83-6A是我一手培育出来的，我很清楚它的特性。”吴璞把那块肌肉组织放在一旁的手术盘内。
“基本可以肯定陆小小吸收了C83-6A实验体，并且实现了重构，使自身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C83-6A实验体部分特征。综上所述，极大概率，陆小小是神。”
半天前才在叔叔和李院士那里知道了‘神’存在的郑隰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超出所有常识的‘神’居然真的存在，并且就在眼前。
一个不想活的人，居然是理论上永生的神。
“但是关于神的了解十分有限，假设信息可靠，陆小小很有可能是全世界仅存的‘始神’。”吴璞的刀尖在陆小小的手臂内划来挑去，只要那些肉糜状组织没有彻底脱离陆小小的身体，就会很快聚合在一起，再次成为一个整体。
尽管所有人对于这场没来由的浩劫都没有一个定论，但是现在最盛行的说法是人类脱离自然淘汰规则后的一次强制分级筛选，人类就此走向完全不同的种族与未来。
丧尸、异能者、人类，很有可能就是尼安德特人、丹尼索瓦人与智人的关系，而‘神’就是人类成为最后赢家的希望。
人类再如何自诩站在金字塔顶端，也不免被丢入自然的斗兽场。
涉及到这个问题，就由不得任何欺骗与隐瞒了。
郑隰禾把自己知道的关于陆小小的一切异常，包括自己的猜想和盘托出。
讲到吸血时，低头研究陆小小结构的吴璞突然伸出手：“你右手边从上往下第二个冰箱里的高浓度血清，两支。”
思绪很快被从回忆里扯出，郑隰禾意识到吴璞这是打算给陆小小注射血清，但……
“高浓度血清必定会引发丧尸化。”虽然相信吴璞的专业水平，但郑隰禾必须提醒一句。
高浓度血清是由丧尸红珠提炼而成，成分与原理不明。
但是实验结果表明半支高浓度血清就足以使一个活人变成E-C级特异丧尸，而吴璞一下就要两支？
“这不是人，是C83-6A，我的造物。”吴璞右手平举，疲惫的眼部状态让那双无神的眼更加冷血：“这里是我主导。”
他明明可以自己来拿，但是那只手就像是国王等待着他的权杖，在实验室，他就是权威。
两支高浓度血清被交到吴璞手上，他平静地把管内淡粉色的浑浊液体推入陆小小的颈部。
而这个特殊的观察角度，让吴璞与郑隰禾都注意到陆小小下颈处一道骇人的长疤。
因为陆小小总低着头，又有双下巴，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这几乎是割喉一般的瘢痕，这简直不应该出现在活人身上。
“不是自戕。”郑隰禾经验丰富，他用双手比划了一个拨开下颌往下切的动作：“也不是专业手法，更像是切菜。”
没等郑隰禾把注意力继续放在那道诡异的伤疤上，随着第二管血清注射完毕，那分明没有任何成型人体组织的脖颈处，居然暴起了一条条青筋。
青黑如墨，闪电纹一般迅速爬满了陆小小的身体，单从外表看，就是人体血管图。
陆小小雪白的皮肤瞬间死灰，大面积尸斑就像是沉尸浮出水面，在陆小小的身体上盛开。
陆小小，丧尸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