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拥挤的车辆中穿行,那个断了胳膊的人由郑隰禾做了断肢切除,在简易担架上昏死过去,由几个男生轮流抬着。
剩下的男生背着从后备车厢搜刮来的物资,杨瑾和那个红发女生也背了一部分,两个女生很快就聊了起来,那个红发女生叫霜绛,是艺术学院的新生,一头红发此刻全部用皮筋扎在脑后,没有精心打理过的面容撑不住这么艳丽的颜色,看起来有点显老。
太好了,我还是最漂亮的。
杨瑾一边和那个女生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一边在心中暗自庆幸。
一行人很快就从高速路的岔路口下去,来到了市内。
看到眼前的场景,李沛然在心中松了口气,好险刚刚没有再继续那个‘城市里丧尸更多’的话题了,不然自己现在就要找地缝钻下去。
物流园能建哪儿嘛,当然是经开区啊!这里新划的经开区,除了建筑工人以外哪有什么人来?
郑隰禾找到了一栋只建了四层的办公楼,清理掉里面的丧尸后让众人先进去睡一晚。
这里离物流园还有一段距离,昼夜兼程确实能赶到,但是今天出现了一例死亡减员,一例伤残,这些都是和平年代里的大学生,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确定整栋楼都安全后,众人在二楼靠安全通道的房间休息下来。
男生睡最外面那个大房间,女生睡最里面的小房间,整个房间只有一个出口,如果有异常,靠窗和靠门的人会最先反映过来,给最里间的女生争取跳窗逃生的时间。
此刻已是黄昏,吴教授是唯一想到要拿便携式燃气灶的人,现在所有人都指望着这个小燃气灶煮的方便面。
郑隰禾点了点人数,学生九人,加上自己一共十人,死亡一人,伤残一例。
那个断了胳膊的男生已经醒了,郑隰禾的便携输血组在尸潮那次就丢掉了,此刻,那个男生正因失血过多而眼神失焦、呼吸急促。
郑隰禾检查了一下他的瞳孔和心率,又给他喂了几颗消炎药,这种伤势,以后只能靠假肢了,现在能不能活还是要还是看他自己的身体造血功能如何。
“喂……”有人在喊他,郑隰禾回头,看见是捧着碗等饭的陆小小朝他招手。
郑隰禾不明所以过去,就被陆小小塞了满手的糖果和蛋白棒。
酸菜牛肉面的香气扑面而来,陆小小自己都饿得一直在吞口水了,却让他把这些给那个受伤的男生吃,说是有助于伤势恢复。
“他应该不太喜欢我,就劳烦你帮我转交一下吧。”
她说。
“我们今天已经失去一位伙伴了,再失去一位,大家会崩溃的。”
她用指甲轻轻叩击手里的铁盒。
入夜,疲惫与恐惧折磨着所有人,为了防止那个失去手臂的男生嚎叫引来丧尸,郑隰禾用布把他的嘴巴堵住了,但堵不住他痛苦的呼吸。
这里是未来的钢铁丛林,再无田间地头的细碎生机,这里是死一般的寂静,黑夜中传来丧尸低吼,分不清是远处楼栋亦或近在咫尺。
所有人都闭着眼,所有人都睡不着,他们数着混杂呜咽的哀鸣,一呼、一吸。
那些慌乱中被忽略的生死之声,其实躲进了每个人的心底,在寂静的夜里折磨着他们,让他们痛不欲生。
“我……我女朋友死了,她被拖走,求我救她……”黑夜是灵魂的祷告室,给予忏悔容身之所,却无法替谁谅解。
长长的沉默后,另一个方向也有人出声了:“我偷了我兄弟的物资。”
“我喝了尿。”
“我……”
看不到尽头的赎罪之旅,因有了另一串脚印而不再令人绝望,没有人能原谅他们,但一句句告罪,互相舔舐着他们内疚的心。
守在窗边的郑隰禾却终于肯眯眼休息一下了,至少今晚,他不必担心有人跳楼。
最后,就连一直哀嚎的断肢男生,也似乎被什么安抚,呼吸变得绵长,进入梦乡。
听见外面都入睡了,陆小小才把手中的牛奶盒也一并吃下,打了个奶腥味儿的嗝,大晚上加餐不利于减肥啊。
半夜,睡得比猪死的陆小小总觉得有什么在动自己,她做了个梦,梦里她还是个婴儿,妈妈帮她翻身,给她换衣服,她不肯,妈妈就抱着她亲来亲去。
亲亲她的小手掌,亲亲她的小脸蛋,亲亲她的……
“傻B吧你!”女生压低了的怒骂还是把陆小小吓醒了,一睁眼就看见一个头发有些长的瘦弱男人趴在自己身上,作势要亲自己,她的上衣被掀到领口处,两只爪子正揉捏着她的胸部。
是队伍里那个说话一直有点阴阳怪气的男生,明明和陆小小没有任何交集,但看着她的双眼却满含恨意与鄙夷,瘦削的脸颊被齐颈长发遮住,显得阴郁怪异。
陆小小刚想大叫,就被长发男捂住了嘴:“她不要脸了,你还不要脸吗!”
霜绛上来扒开两人,顺势一脚踹在长发男的肚子上:“放屁,不要脸的是你!我告诉郑队长,看他怎么收拾你!”
“郑队?郑队怕早尝过她的鲜了吧?”长发男一抹嘴巴,站起身恶狠狠道:“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俩躲在车后干嘛,我说你哪来的零食分给那个残废,原来是嫖资啊。”
陆小小只觉得被他揉过的胸部火辣辣地疼,她想说不是的,不是这样,但是她又能怎么解释呢?
说自己想喝血,说自己有异常?
她想把被解开的内衣扣上,但是手忙脚乱,如何扣也扣不上,而那长发男的眼睛却还盯着她半遮半掩的内衣。
‘我这样做好吗?我当着他的面扣内衣,会不会太轻浮?是我做错了吗?是我让他误会了。’陆小小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那简单的排扣,就像一团找不到头的乱麻。
杨瑾此时才悠悠转醒,拉住了不管不顾就要叫人的霜绛:“学妹冷静点,现在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把人都喊醒了还能丢他出去不成?”
霜降恶狠狠啐了长发男一口,真想不到这种人跟她是校友。
“而且你看小小这样子,别人都看到了,她以后还怎么过?”杨瑾搀扶起还在地上,衣衫凌乱的陆小小。
杨瑾绕到陆小小身后,把她的衣服从领口放下:“好了好了,我跟小小是闺蜜,我跟她说说。”
内衣扣合拢的一瞬,就像是那扇羞耻的大门被关上了,陆小小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可她的思绪仍然不受控制乱飘。
真好啊,杨瑾一直都这么温柔、体贴,不像自己,只会拖后腿。
看陆小小还发愣,霜降只好瞪了长发男一眼,回头帮陆小小整理好内衣和头发。
这间小房间应该是用作领导办公室的,有个外延的小阳台,杨瑾挽着陆小小来到阳台说悄悄话。
“小小,你跟郑队……”杨瑾见陆小小要解释,赶忙安抚:“好好,我不问了,你能找到新的情感寄托,作为闺蜜我肯定是支持的。”
陆小小想说不是这样的,但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合理,总不能说自己饿疯了把郑隰禾的肩膀当猪大肘子啃了吧。
“但是你看,你这么一做,就让别人产生误会了不是?”杨瑾摸着陆小小白白胖胖的手臂,在莹莹月光下,那小胖胳膊看起来倒真有几分喜人:“看我们小小,长得多好,把自己这么招摇露在外面,也难怪让人觊觎。”
杨瑾从窗台上扯下一件长袖民工服,抖抖上面的灰披在陆小小的身上:“我知道你现在很委屈,但是大家都憋屈,这些天来他们男生干了多少力气活,火气旺一些你也要多体谅。”
明明她说得那么温柔,陆小小也不知道怎么反驳,但就是张着嘴巴,眼泪汪汪。
“小小呀,特殊时期,你要懂点事。”杨瑾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泛着笑意,就像一个知心大姐姐在说什么不太重要的事儿:“再说了,这里三个女生,他为什么只挑你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