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种有毒有害气体。”白慕辰一面往盥洗室去，一面轻声回答着，“杨叔您也看到了，卫生间是个相对密闭的环境。而这种气体一旦在里面聚集到足够的浓度，就可以杀人于无形！”
这还是杨千云第一次听说这种杀人方式。
民国时期的人哪有足够的化学知识理解这些？所以，白慕辰刻意说的简明扼要——而他现在还没想明白的是，这是什么气体……另外，凶手既然能进来，他干嘛不直接取了蔡国兴的命？而是在卫生间制取毒气弄死他？
就为了让审判令上的日期不落空么，还真有如此中二的凶手？
不会是真把自己当成神灵审判者了吧……
心中如此想着，白慕辰先是试探性地走进了盥洗室，发现那股呛人的气味已完全闻不到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随身的白手套径直走进门去。
“和尚，来帮个忙！”指挥着他上前来帮忙，白慕辰打算把抽水马桶后面的铁水箱先拆下来——不同于现代那种涡轮水箱，民国年间的马桶水箱是置于高处，靠着高低落差完成冲水。
但又因为水箱过高的原因，蓄水基本要靠人工，也就是靠下人们隔个一两天舀水进去，其实真正用起来还是相当麻烦。
敲了敲外皮听到里面大概有少半箱水，白慕辰对着和尚比划，两人小心地把里面的水舀到木盆里，然后把这铁皮疙瘩拆了下来。
“慕辰，你看这是什么！”刚把水箱盖打开，和尚就欣喜若狂地抓那块静静的躺在水箱里的白色块状物——
然而他的手刚刚接触那东西，就发出一声悲鸣，紧接着就把那东西撒手，好像是接触到了烫手山芋。
“他妈的你咋毛手毛脚的！”杨千云上手就要打，可直至手没落下去就发现这毛躁小子一身伤，于是也就白了他一眼无奈摇头，赶忙拽着他手赶紧在水管子下面冲洗，“看看，看看！你这是碰到啥玩意儿了啊，咋能把手给烫成这样？”
一脸关心的白慕辰也是嗔怪了几句，但这小插曲分明佐证了他的推测——
“这东西，扔进来之后，会把整个一箱水，都变成另外一种液体。”知道这两个民国人十有八九听不懂化学术语，白慕辰还是选择最简单的方式解释，“所以，和尚一拿这东西就给烫了手……这种液体流经水管进入马桶冲水时，会跟这玩意产生反应，就会形成杀人无形的气体。”
说这话的时候，白慕辰从地上拎起一瓶消毒液——刚才他第一次进此地就看到了。
“这么厉害？”杨千云合不拢嘴，“那这究竟是什么？”
白慕辰答不了他。
因为他自己都有点懵了：刚才给他俩分析的那个过程，要用现代的术语说，其实是制取氯气的过程。
在近现代，就发生过这样的意外事件：有爱干净的老太太刷洗马桶，不仅喜欢用洁厕灵，还会再怼一些84消毒水。
而洁厕灵的主要成分是盐酸，84消毒液则是氯化钠……两者混合就会起化学反应，形成刺鼻又有毒的氯气，不少人因为这个被送往医院抢救，确实有过此类意外的死亡病例。
要知道，氯气侵入的是人体呼吸道的黏膜，会因为黏膜上的水分形成次氯酸和盐酸，使呼吸道浮肿，大量分泌黏液，造成呼吸困难——所以氯气中毒的明显症状是发生剧烈的咳嗽。而症状重时，会发生肺水肿，使氧气循环作用困难而致死亡。
在现代高度文明的医学条件下，还会有人牺牲，氯气的杀伤力可见一斑。
白慕辰记得，一平方的空气中最多可允许含氯气1mg，超过这个量就会引起人体中毒。
凶手显然已算好了量，把提前准备好的盐酸片丢入水箱里，然后不断与消毒液发生反应，不断在这房间里产生氯气——蔡国兴这倒霉蛋因为害怕刺杀关门闭窗，连卧室都不敢出。
他长期处于有氯气的环境里，必然会发生中毒……所以他精神恍惚又倒在盥洗室，就解释得通了。
看来幸亏素芸来得快，如果再晚点的话，审判令上面的时间还真就预测有误了。
“真他娘的，夜羽是怎么想出这种法子的？这就太邪门了！”
杨千云恶狠狠的抱怨打断了白慕辰的思绪——可他这话，也在同时提醒到了他。
是啊，夜羽是怎么想得出这种法子的？
要知道这可是民国，懂这种化学知识的人，得有多少？
消毒水是进口的，来源的话还好解释的通……可这盐酸片是打哪儿来的？
盐酸是16世纪由几个神神道道的炼金术师发现的，可真正传入华夏，似乎怎么也到了建国以后了。
夜羽是怎么搞来的？况且这还不是盐酸，是含有盐酸成分的块状物，还兼顾缓释作用的。
自己的推测果真没错，凶手一定是个归国留学生。
然而他还没做出更多的推论，就听大门被擂动山响，还伴随杨千云手下的大吼：“哥，哥！不好啊，蔡家人说是他们主子现在情况不大好，要去洋医院！”
妈的，又要去洋医院？
白慕辰刚想骂，杨千云先是骂了出来。
上回李水生就是被那些爱答不理的鬼佬大夫们拖的见了阎王，蔡国兴也要上杆子去？
“走，走，咱一块走！”白慕辰双眉几乎已是拧到了一起，连忙小跑着出了卧室门……然而刚出门就听到转角楼梯那边传来乱哄哄的声音。
待他们赶过去的时候，蔡公馆的男男女女簇拥着他们的主子，在几个妇人和管家五子的带领下，飞也似得抬着蔡国兴往楼下去。
“你们……就不能找个靠谱的大夫上门？”
杨千云的怒吼直接被无视了，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时刻，谁还能顾得上跟他搭腔？救他们的主子要紧。
白慕辰没跟他一样跟过去，而是迅速朝着另一侧扫了一眼，果然看到娇娇小小的素芸藏在廊柱后面偷偷哭泣。
“小夫人，您这是……”白慕辰很是聪明的小声询问，“你看府上的人都往医院去了，你是不是也应该？”
“呜呜，哪儿有我的份儿呀。”说到这里，素芸难过地又哭了出来，“几个姐姐都不大喜欢我，说是我去也只有添乱的份儿，让我看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