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天的下午,沈翎准时的到了。陆潇潇得意的拿出早就复制好伴奏的MP3,接了个小音箱,就开始准备配伴奏练习了。
沈翎一边帮着陆潇潇打拍子,控制节奏,一边认真的听着伴奏。两个人都认真极了。几遍下来,陆潇潇居然觉得自己背上仿佛有汗。
“我们这是练习,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沈翎问。
陆潇潇撅着小嘴点了点头。她真的有点小紧张,伴奏一放,忽然就有点上台表演的感觉了,真就有那么点紧张了。
“没事儿的!你不带伴奏弹的挺好的,就是有了伴奏一时不习惯吧!多来几次就好了,这是冬天,你不会出汗的!”沈翎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其实陆潇潇的表现已经很稳了,多鼓励鼓励增加一下小姑娘的信心,她一定能做好的。
“啊!你都看出来我出汗了呀!”陆潇潇一脸惊讶,“我是真的感觉好热啊!我想我要去喝杯凉开水!”说着,陆潇潇就站了起来,往客厅跑去。这是毫不掩饰的用实际行动来掩饰自己的紧张了。
这时候,客厅忽然传来陌生的说话声,听着好像是来了什么客人。沈翎虽然好奇,但是还是坐着没有动,因为她此时也只是个客人而已,冒冒失失的跑出去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就在这时,沈翎听见了从客厅传来的,清脆又响亮的,属于陆潇潇的声音。“玛洛娃奶奶!你怎么来了呀!是不是想看我弹古筝呀?你快来!你快来,我说的那个陪我练古筝的姐姐在的。”
然后就是一阵乱乱的脚步声,沈翎就看见陆潇潇拉着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走了进来,老太太一边走一边说:“哦哟!你慢点啊!我年纪大了!慢点呀!”
沈翎礼貌的站起身来,略带微笑的大量着这个传说中的苏联奶奶。身材高挑,同时也有点老年人那种发福,满头银丝,高鼻深目,一看就是异国风情的相貌。肤色相比之下的确要白很多。
陆潇潇很骄傲的跟老太太介绍说:“这个就是华师大的古筝老师介绍来的陪我练曲子的姐姐!”然后对着沈翎说:“姐姐啊!这个就是我们家隔壁的玛洛娃奶奶呀!我最喜欢她做的罗宋汤了!”
“你呀!就知道吃!”玛洛娃奶奶笑的既慈祥又和蔼。
“奶奶,您好!我叫沈翎,很高兴见到您!”
“好好!是个有礼貌的孩子!你现是念大学了?可是你看起来像高中生啊?”
“我,长得小。而且我小时候跳过级,所以就比同岁的人早一些上大学了嘛!”
“哦!那你学习成绩一定是很好的!都跳级了呢!”
“没有没有,巧合,巧合!”沈翎谦虚的笑了笑。
“我的外孙子也在上大学,不过他已经大三了,再有一年半,就好毕业了。哎呀!我们不说这个了,一说我又要觉得我老了呢!”
陆潇潇这时候插了一嘴说:“奶奶,你还很年轻的,因为你长得很好看的,像明星一样!”
玛洛娃奶奶摸了摸陆潇潇的脸蛋,笑的眼睛眯了起来。
后来,陆潇潇配着伴奏给玛洛娃奶奶演奏了一遍《铁血丹心》,奶奶表示赞赏,甚至提出把谱子带回去,改成钢琴谱,自己也来弹一弹。
得到了听众的认可,陆潇潇兴奋的不得了,高兴的小嘴都合不拢。
时间到了,沈翎告辞回家。出门以后才发现,外面居然开始下起雨来。南方的冬天本来就是阴冷阴冷的,加上下雨,那种嗜骨一般的寒冷渐渐的从脚底往身上钻,她忍不住的直跺脚。沈翎没有带伞,她一边咬牙哆嗦着,一边用最快的速度跑去地铁站。虽然她自认为已经是很快了,但不幸的是当她回到表姐家的时候,已然淋湿了头发和上身。于是,在她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华丽丽的感冒了。
这天是十天陪练的最后一天,按照约定,沈翎将在这天得到陪练的薪水,所以她好像没有理由请假。而且已经是十天的最后一天了,延迟一天的话,也挺麻烦的。沈翎当下就决定找点感冒药随便吃了,不能耽误了下午去领钱。可是,她的体温告诉她,她已经开始发烧了。在去往陆潇潇家的地铁上,沈翎明显的感到自己身体滚烫,头重脚轻,眼皮打架。毫不夸张的说,假如给她一张床,她就能当场表演一个秒睡。
沈翎站在陆潇潇家门口,用手使劲撸了撸自己的脸,感觉自己状态好一些了才摁响了门铃。
“姐姐你来啦!”陆潇潇爽朗的声音响起,开了门一把拉过沈翎,亲昵的挽着沈翎的手说道,“今天你无论如何都要在我家吃晚饭,今天我奶奶做了好多好吃的菜,油焖大虾,糖醋排骨,还有可乐鸡翅,都是我爱吃的,姐姐你爱吃什么呀?”
沈翎的笑容有点勉强,她说:“这么刚好的吗?你说的这三个菜也是我爱吃的呢,今天那就不好意思了,不但要在你家吃饭,还要跟你抢菜吃呢!”说完忍住了莫名的眩晕赶紧找准沙发的位置就坐了下来,沈翎闭了闭眼,硬生生的压下因为发烧带来的眩晕的感觉。
陆潇潇刚刚挨着沈翎坐下正想说话呢,就见陆潇潇的爷爷走到门口坐在穿鞋凳上,拿起一双鞋子穿了起来,一边穿一边说:“潇潇啊,你跟小翎快去练琴吧,早点开始练早点结束,我们今天早点吃晚饭。我现在去菜市场看看有没有牛肉再买点回来。晚上呢,隔壁白老太跟她孙子也来我们家吃晚饭。”
沈翎还没反应过来陆爷爷说的白老太是哪一个,就见陆潇潇一蹦三尺高的欢呼起来:“真的啊?玛洛娃奶奶是要来帮我们做罗宋汤吗?太棒了!太棒了!”然后拉起沈翎的手说,“姐姐我们快去练琴,早点练完好吃饭,今天晚上的菜我都太期待了呢,不行了,我要弹琴我要控制一下我肚子里的馋虫........”就这样一边快乐的絮叨着,一边拉着沈翎去她们俩平时练琴的那间房间了。
沈翎觉得自己有点昏昏沉沉的,当下也收起了自己的小问题,先把陪练的工作做好才是最重要的。她借口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觉得自己精神多了,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陆潇潇的陪练工作中去了。
她们俩搭着伴奏,一遍又一遍的练习,沈翎用彩笔在谱子上圈出陆潇潇每个习惯性小错误的地方,并在陆潇潇抢拍或漏拍的地方做了标注。用肢体语言和表情提醒陆潇潇注意改进,在陆潇潇平稳发挥的部分给予表扬和鼓励。中间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沈翎非常仔细的给陆潇潇逐个分析她错漏产生的原因,并建议她克服的办法。经过了这十来天的相处,陆潇潇已经收起了自己的小性子,她认可沈翎的教学模式,也很清楚的体会到沈翎给她带来的帮助和提升,对沈翎的指正也是心悦诚服的接受。时间过的很快,随着计时器的提醒声响起,两个小时结束了。
陆潇潇从古筝边站起身来,一边拆自己手上的假指甲,一边往窗户边的书桌走去。然后打开了书桌中间的抽屉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沈翎说:“沈翎姐姐,谢谢你!这是你的报酬!我好高兴能认识你。”
沈翎保持着微笑,接过了信封, “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呀,潇潇。我只要想到你会在老外面前给中国人长脸我还觉得很骄傲呢!”
“哈哈哈!是吧!我也觉得我自己很该骄傲的呢!”陆潇潇走过来拉着沈翎的手小声的说,“姐姐,你说是不是我任性又霸道,所以才会跑了好几个陪练的姐姐呀?”
沈翎忽然觉得自己要对这个小妹妹另眼相看了,“可以啊你!知道自我反省啦!我来之前呢,我的老师也跟我说你是个很难伺候的小姑娘。”
“那你还敢来?你不怕被我赶走吗?”陆潇潇撅起了小嘴,有点不高兴了。
沈翎点了点头说:“我本来是有点不敢来的。”陆潇潇倔强的扭过头嘀咕道:“那你还不是来了吗?”
沈翎伸手摸了摸陆潇潇的辫子,若有所思的说道:“是啊,我还是来了。说老实话,这是我上大学以来,打的第一份工,我穷啊!所以,我告诉自己,就是这个小姑娘脾气再坏再凶,我也要忍,反正就是十天,忍一忍就过去了嘛!”
“哼!我很坏很凶的吗?”陆潇潇急了,“那几个来陪练的要么把我当小孩哄着我来,要么就是小看我自以为自己多厉害的,还拿鼻孔看人的!”
“嗯!我觉得呢,不是你脾气坏你凶,也不是他们把你当小孩或者看不起你,其实就是一种,呃!怎么说呢?”沈翎卖了个关子,看见陆潇潇疑惑的看着她一副超级想知道答案的表情就笑着说,“我觉得是缘分的事儿吧。你看那几个人跟你气场不合没缘分,所以就被你赶跑啦。但是我们两个有缘分啊,所以呢,你把没有缘分的人赶走了,就是为了等我这个有缘人出现嘛,对不对?”
“对哦!好有道理!嗯!有缘人!你说的对!有缘人!”陆潇潇还真是个小孩儿,刚才还愠怒的脸庞,这会儿笑的明媚无比。“沈翎姐姐你真好,跟你聊天总是这么开心,等我过完寒假回去了我们能写信吗?”
“当然可以呀!”沈翎不假思索的说,“你电脑上有我的邮箱地址,你直接发邮件给我就好了,我会定期去收,也会给你回信的!”
这时候,陆潇潇好像听到从客厅传来了什么声音,她回头伸着脖子张望了一下,然后向沈翎表示她要去外面看看,就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沈翎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她觉得自己的头好重。沈翎拿过自己的背包把装着报酬的信封放了进去,皱起眉来。她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上升,但是又觉得自己现在提出立刻就回去,不吃这个晚饭了,好像又有些不合时宜。陆潇潇跟她的爷爷奶奶准备了那么多,盛情难却,即便自己说有病在身不太舒服想先回去,好像也显得很薄情的样子,会不会被误解为酬劳到手,就万事与我无关,以后就算陌生人不来往了那种呢?
沈翎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重重的喘出滚烫的气息来,她闭上眼睛开始思考,那么,要不要跟陆潇潇问问,她家有没有退烧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