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衫女子跃身落入院中,大步来到门前,敲了两下后,推开了门。
凌苍梧坐在案桌前,品了一口茶,“如何?”
“不会武功,但反应不错。”紫衣女子如实说。
“不会武功……”凌苍梧摩挲着指腹。
“对,应当不是猎妖师,但我们最好还是杀了她,以绝后患。人本贪婪,她肯定是冲着小公子可药用去的……”
凌苍梧抬眸,一眼望了过来,止住了她未说完的话。
“你以为我没想过?”
紫衣女子一顿,“那为何……”
“那孩子身上,有其他族人微弱的气息。”
与他朝夕相处的人是谁,不比多说。
紫衣女子脸色变化了几番,呐呐追问:“公子的意思是,那人也是……”
凌苍梧掐了一把眉心,“不确定,如今所剩族人不多,她若真是流落在外的族人,万万不能杀。”
紫衣女子闻言,也只能默默站在了一旁。
月挂枝梢头,不解寻人愁。
叶子锦是摸着夜路回来的,晚上云雾浓,遮住了月光,光照不强,她磕磕绊绊摔了几次,才到了门前。
所有人家入睡,漆黑一片,唯有陈丫丫家屋里还点着微弱烛光。
叶子锦敲门,门内传来陈丫丫的询问,听到是叶子锦的声音,才起身开门,显然是将她的话记在了心上。
“怎么弄成这样回来,你若再晚点,我就该出去找你了。”陈丫丫一边说着,就要去给她打水洗澡。
被叶子锦给拦住了,“我待会自己去,就是来看看叶梓。”
陈丫丫侧身让她看过去,低声道:“叶梓好一会没见你,闹了会,我取了你衣物来,这才安分了几分,抱着你衣物睡去了。”
叶子锦点点头,转身去井里打了水洗澡,之后又吃了些饭菜,躺在了床上。
辗转反侧也不明白,凌苍梧在路上那个飞镖到底算什么意思?
明明那飞镖就是冲着要她命来的,飞镖没中,又不接着出手了。
叶子锦看过武侠小说,她刚才压根就没留意那枚飞镖从哪出现的,可见藏的隐蔽,武功不低,要她命还不是轻轻松松?
难道只是给她个警告?
警告她什么?不要动叶梓?
如果是这样,那完全是多余的,自己再怎么样,也肯定不会伤害叶梓分毫。
百思不得其解,在天际泛白之际,才昏昏沉沉的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村长就来了陈丫丫家中,要见叶子锦。
手里端着一匹布料,几块碎银子。
他也是想了一晚,听昨日村里赶集的人说,在万民城瞧见叶子锦了,就怕这妮子是冲着自己这事去知县那游说。
知县那天就说了,这事要他们到衙门去说明白,但眼下一直没有动静,没准早就忘了这茬。
如果她有意去提上一嘴,那就真逃不过了。
妻子说他就是老糊涂了,叶子锦什么性子?软弱、任人拿捏,受了委屈屁都不敢放一个,还会去告村长?
除非她不想在小渔村混了。
但他没老糊涂,叶子锦这些天跟变了个人似的,做事果断有远见,哪里有半分以前软弱模样?
不顾家里阻拦,一早备了歉礼过来。
“子锦啊,丫丫那事是我错怪了你,是我老糊涂了,你别记在心上。”
当下不管她刨开陈丫丫胸口到底是为何,事情已经这样了,不这么说也得这么说。
叶子锦挑眉,心道这人来的不是时候,这事她都跟凌苍梧讲立了案了,是能说撤回就撤回的吗?
再者,不分青红皂白险些将她给烧死,到头来简单一句‘我错怪了你’,就想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叶子锦不接受。
她神色作难:“可县老爷上次是亲自碰见了这事,他要真追查下来,我说了也没用啊。毕竟人才刚上任,要拿出些绩效给上面看的。”
“你昨日不是去城里知县那告我的?”村长不和她绕弯子,直言询问。
叶子锦恍然明白他用意,泫然欲泣:“村长怎能这般想我,我犯得着吗?”
村长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
叶子锦又安抚道:“没事没事,没准他已经忘了,不打紧。”
转眼瞧见他手中端着的东西,惊讶掩唇:“啊,村长,这是给我的歉礼吗?”
她帮不上忙,这礼他也不想送了,但碍于面子,还是提了句是送给她的。
原想着叶子锦知晓人情世故,会推辞一番,没成想她直接就接下了。
叶子锦接过的时候用了几分力,是拽过来的。
脸色却带着笑。
村长黑着脸走的。
叶子锦转身进了屋里,将东西搁在了桌子上,来到了陈丫丫床前。
陈丫丫将外面发生的事听了个七七八八,问她:“知县真的会追究村长责任?”
叶子锦来到她床前坐下,抱起了在床上玩耍的叶梓。
“不仅是村长,还有叶家娘女。”
陈丫丫没说话,兀自思量了好一会。
叶子锦一眼看破了她的心思,叹息一声,道:“放心吧,这些事都是我去处理,不会牵连到你,到时候村里怨起来,也就怨我一个。”
村长能是村长,自然是德高望重,真要得罪了他,村里难免留不下她。
陈丫丫蹙眉:“我是担心你。”
“那就更不用担心了,想欺负我,也得看他们有没有这能耐。”
叶子锦端详了一会叶梓婴儿肥的脸,已经长出了四颗小牙,一点点大。
看的入神,反而想起了一件事,抬眸质问陈丫丫:“你是不是知道推你的人是谁?”
见她不说话,显然是说中了。
陈丫丫当时没有说谎,确实是抓住了推她的人的衣角。
既然都能扯下衣服布料,自然看到了对方的模样,就是陈青青无疑。
她没在上次当面指出来,因为顾虑,一是手上没有证据,二是以后惟恐被几人针对。
叶子锦将叶梓放回了床上,拿开他依依不舍拉着的小手,拍了拍陈丫丫的肩。
“你想,若是这件事什么都不追究,日后他们怎么想我们?”
陈丫丫只想着息事宁人,根本和她想不到一处去。
叶子锦叹口气,道:“他们会觉得我们懦弱,危及性命的大事都能不了了之,之后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还不得揪着不放?”
陈丫丫转念一想,惊的身躯一怔。
确实,就算村长作为一村之长,为了威严,不敢公然拿她怎样,叶家娘女三人却不是大方的人。
势必会给她些颜色看看。
与其到时候被几人针对,还不如和叶子锦站在一道,叫几人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听你的。”陈丫丫反捂住叶子锦的手。
没两天,凌苍梧真就遣了人来,将村里一行人传去了禹州衙门。
村长早在路上,就已经白了一张老脸,他媳妇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跟着大声嚷着:
“没良心的白眼狼,当年真是白帮你一大家子了,如今长大了,反咬一口,冤不冤啊?”
叶子锦闻若未闻,想着待会的说辞。
村长那事倒是好办,毕竟是凌苍梧亲眼撞破的,还能有假不成?
至于叶家家产,叶子锦也是听多了村里村外的人议论,大致对她爹娘有点印象,当初带着一村子人发家致富,肯定会有些积蓄的。
自己什么好处没捞到,不用想也知道是娘女三人吞了去。
到时候将她们房间一搜,不难找到她们私藏的东西。
叶青青幽怨的目光过于炽烈,叶子锦抬眸对上,扫过三人,冷笑了一声。
她们多半还不明白,烧她本是村长的事,为什么会把她们娘女传去。
只看了一瞬,就又垂下了眸子,叶子锦最没底的,是陈丫丫的案子,毕竟只是她一番口述,没有找到她抓住的那块布料,就没有证据给她治罪。
叶子锦不是没有去找过,可那时候距离陈丫丫摔下山坡,早就过去了好几天了。
风吹日晒的,早就没影了。
那么大一片树林,找一块碎布,简直是大海捞针。
一行人各怀心思坐着板车,跟着衙门的人,一路到了衙门。
左右衙役杵着长棍吆喝威武,一行人领了进来,凌苍梧就坐在上座,一身俗气的官服,叫他穿出了几分倜傥。
村长早就已经哆嗦的不成样,跪的比谁都快。
叶子锦将状词提交了上去,凌苍梧翻看过后,便丢到了一旁。
“今日传你们来,有三桩案件,这第一条,刘铁柱,你身为村长,却用愚昧的方式,不分青红皂白,对叶子锦私施火刑,你可知罪?”
村长还没开口,他媳妇就急忙出言辩解:“叶子锦刨开陈丫丫胸口,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谁知道她那是为了救人还是害人?没准只是人陈丫丫命大,才没被她给折腾死!”
凌苍梧微微蹙了眉头,身侧县丞当即看懂了他脸色,连忙呵斥:“允许你说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