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梓还是咿咿呀呀的叫,看见她就一副高兴模样,不知愁苦。
就连叶子锦用细针扎破了他手指,指尖鲜血滴入碗中,他也只是抿紧嘴巴,眼里蕴着泪,眼巴巴的望着她。
叶子锦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一看自己就狠不下心来。
最终取了小碗的鲜血,叶子锦连忙给他摁住了伤口止血,等血不流了,才又回到了她床前,捏着她双颊,将小半碗血一点点灌进了她喉咙里,再一路顺导进她体内。
做完一切,她瘫坐在床前,脑袋有些放空。
歇了一会,天色就暗了下来,她查看陈丫丫,没有发热,才放下心来,端着一盆血水就要出去倒掉。
刚到门前,迎面碰上了前来的陈丫丫她婶娘,门开的猝不及防,叶子锦被迫后退,盆里的血水泼了一地。
叶子锦脸上有擦汗时不小心摸上去的血,没来得及处理,此时落在她婶娘眼里,犹如厉鬼一般,一声尖叫,直挺挺的栽倒了过去。
她正要去扶,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声:“杀人了!”
她这才注意,院子里站满了人,看那穿着白素,应该是她婶娘请来给陈丫丫收尸的。
可眼下却都看见叶子锦浑身是血,站在门里,宛若阎罗,年轻些的女子,直接大叫大哭了起来。
叶子锦本就因为做手术筋疲力尽,现在加上他们众人一闹,脑袋混沌一片,撑不住栽晕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她手脚不得动弹,头顶太阳正烈,这烤的她浑身是汗。
四下查看周边景致,才知道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了木头桩上。
那是村里平时广场上的桩子,平日里处一些极恶不赦的人火刑的,今天她被绑在那,周边架起火把,一声声喊着:“烧!”
下面站着村里所有人,脸上也挂着几分忿忿不平。
“叶子锦,你破开陈丫丫胸膛意欲何为?”村长站在最前面,表情凝重,语句严肃。
“为了救她。”叶子锦如实回答。
“胡说!”村长呵斥,“何时听说过要将人胸膛破开才能救人的说法,你分明就是妖人,想要吞食她心脏。”
叶子锦浑身动弹不得,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若真有吃她心脏,又何须将伤口缝起来?”
“巧舌如簧!你就是想用妖术吃她心脏,被我们给发现了,才说的一口胡话,企图蒙混过去!”
愚昧至极的人,听不进道理,反而怨她顶嘴。
叶青青站住来推波助澜:“叶子锦她就是个灾星,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娘,后来又克死她爹,要不是我们命硬,哪里活得到今日!”
说的情真意切,眼泪横流,叫人望而同情。
“一定要烧死她,要为丫丫报仇!”
陈丫丫的婶娘,在她女儿的搀扶下,颤颤巍巍上前,刚哭过,双眼红肿的很。
叶子锦心颤了一下,低垂了眉眼,听她这话,莫非陈丫丫还是没能……
但是。
现在不是她沮丧的时候,她若是死了,叶梓又该怎么办?
就算是逃,她也得带着叶梓逃离小渔村!
“起火!”
很快,就有人拿着火把上前,围着台柱点了好几处干柴,顿时火势汹涌起来,呛的村里人频频后退。
叶子锦奋力挣扎,想要挣开被绑住的双手,却是徒劳,反而将手腕摩擦的紫红一片,血丝遍布。
她被呛的并不好受,接连咳嗽了一阵子,只觉呼吸愈发困难,意识也跟着混沌起来。
难道今天就要命丧于此?
“烧死她!烧死她!”
燃烧的熊熊烈火之外,是悲愤的村民,是得意的娘女三人,帕遮唇角,宛若恶鬼。
意识崩溃前,她听见有人问了一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影绰绰看见来人身骑白马,高大俊朗,神情肃然。
随后那人脸色大变,招手施令:“灭火!”
他身后跟着十来个随从,第一时间去捡了各家门前的水桶,舀水缸中水泼灭了火。
中途村长反应过来,上前质问:“你是何人?为何要多管闲事!?”
男子咧嘴一笑,手握金令:“禹州新任知县凌苍梧。”
村长大惊,众人纷纷下跪,诚惶诚恐。
禹州这两年没有个正儿八经的知县,早两年征兵不当,导致不少人家绝后,百姓自发结义,靠着些裙带关系,将这事闹到了朝廷里。
朝廷当即革除了知县的职务,因为重心都放在战事上,无暇分神,将这边陲小地方给遗漏了。
两年也没派下个新的知县来。
直至今日,才来了个生面孔。
按照往常惯例,知县任职,都是需要抽几个地方象征性走动一下,体察民情的。
多半都会捡几个大些的村落看看,这次不知怎的,竟来了小渔村这个破败地,还恰巧碰上了这回事。
“私刑百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村里开会的祖祠上座,如今坐着刚任职的年轻知县,那般年轻面孔,不难叫人猜想是上头厉害人物下来镀金的,一个个惶恐的很。
村长哆哆嗦嗦:“那妖人残害同村人,手段令人发指,我们也是按照祖上例律,将其施加火刑。”
凌苍梧没个坐像,一脚踏在椅子上,支颐着,慵懒问:“残害了谁?又使得什么手段?”
“受害的是陈家独女,前两年她父亲和兄长都战死边疆,可怜的很,如今家里就剩她……”
凌苍梧皱眉打断:“说重点。”
村长原本想将她讲的凄惨些,好叫凌苍梧也动容,站在自己这边,哪知他根本不吃这套。
咂咂舌,浑浊的眼珠转了转。
“杀害的是她的好友,直接用刀破开她的胸膛,好大个伤口,浑身是血,众人都瞧见了。”
凌苍梧没有他想象中的愤懑,只轻声一笑,叫人猜不出他的思绪。
“我怎么听说,她是从山坡上滚下来受的伤?”
村长满头大汗,解释道:“她上山也是被叶子锦给带去的,她克死了她好友,早在她出生,就克死了她娘……”
喋喋不休的想证明她确实有晦气在身上。
凌苍梧没兴致听他讲这些,神情有些不耐,歪头问:“照你这么说,陈丫丫已经死了?”
“这……”村长也不知道人到底死没死,侧目看向了陈丫丫她婶娘,可她婶娘也不确定啊。
当时带着人去了陈丫丫那,一群人只顾着抓叶子锦,也就草草看了眼陈丫丫胸口被刨开的伤口,怒气上来了,就要那她问罪。
哪里还记得死没死,但是过了这么久,也没留个人在那照顾,估摸着已经没了吧。
她婶娘哆哆嗦嗦,底气不足:“应当是……没了的。”
凌苍梧冷笑:“应当是?”
可笑的很,连人死没死都没搞明白,就急着要烧死另一个人来认罪。
他原本没想着管这档子闲事,但是想到那个孩子,止不住皱了下眉头,垂着眸子看着下面一众人。
她婶娘浑身抖的不成样,亏得有她闺女扶着,才没瘫软在地,“当初她从山坡滚下来,请了郎中给她看,说是伤势太重,无力回天……”
凌苍梧也不说话了,就搁那低声笑,非但没叫人觉得悦耳,反而更为惊恐,一个个不敢抬头。
他似是觉得无趣了,摆摆手:“看看陈丫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