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情激奋的呵斥指责声,好似要将房顶都掀翻。
不管老中青幼,铁剑门中人齐声对苏离愤怒声讨。
不少人义愤填膺的好像恨不能生撕了苏离才解气一样。
就是作为掌门的李卓凡也脸色发臭,隐有怒火闪现。
唯独端坐最上首,白发苍苍,好似一阵风都能吹走的的李一鸣不见半点色变,风轻云淡,气度沉稳的如山峦盘踞。
“且住吧。”
苍老而浑厚的声音一开口就压下了满堂的激愤声讨。
李一鸣慢悠悠的站起来,目光平静的看着同样目不斜视,平静的对声讨充耳不闻的苏离。
“张小友早有拜帖到,已经说明来意。此次前来更是快人快语,不负少年豪情。”
李一鸣平静的声音像是赞赏苏离,又像是教训过度激动的门人。
窗户跟门扉在李一鸣的话语中轻轻的嗡鸣,却证明他并非简单的赞赏,更非是对门人的训斥。
最为锐利的,还是对苏离的压制。
只这一手声蕴内劲,一人压住数十人,震动门窗的内功,就叫人侧目。
李一鸣轻描淡写间,姜越老越辣的危险信号就已经传递了出来。
一股不好惹的感觉徒然在众人心里升起。
别看李一鸣老的行将就木,可只要还有这人在一天,这个铁剑门就永远是这人说了算。
掌门来了都要靠后。
“可惜老头子一把骨头实在是老的不像样子了,再在大庭广众之下舞刀弄枪,搞不好啥时候就去见了门中先贤。”
“小友若想指教,不如随我到闭关之地去走一趟如何?”
一己之力压住场面,李一鸣用温和的声音提出最不容拒绝的要求。
拜会是你定的,这场地自然得由我来定。
看着李一鸣平静到波澜不惊的面孔,却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几个跟着苏离来的分舵教众,这会已经快要绷不住面目了。
做什么不好,偏要侥幸跟着来壮声势?
这下好了吧,弄不好今天小命都要丢在这里了。
如果不是众目癸癸,他们都想拔腿跑路了。
有多远跑多远,绝不回头。
“请!”
苏离挂着微笑,微微抬手,回答简单有力。
便在众人复杂目光中,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人群缓步而去。
跟想象中的闭关之地不同。
这是一处闹中取静的山水别院。
唯有入口处需要李一鸣亲自用钥匙打开的铁门之外,院子里小桥流水,别致的江南林园景致让人看了不觉心生悠闲。
“是个好地方,前辈好雅兴。”
心情舒畅的同时,感觉到一股不和谐的割裂,苏离跟着李一鸣站定的湖边碎石铺造的练武场上,有些言不由衷的称赞。
一个成命几十年,全靠手里一柄铁剑杀出来的名望地位的老人,地地地道道的关中老汉,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在晚年喜欢上江南的小桥流水。
然后花了巨大的财力经历给自己建造这么一个闹中取静的园林别院当闭关场所?
苏离想不明白,也不理解。
“言语逞威,并非取胜之道。”
“既是请教老夫技艺,那边进招吧。”
李一鸣一派平静,反手之间一柄三尺铁剑已经掌握再手,遥指苏离。
这是一柄真正的铁剑,而非江湖剑客惯用的精钢剑。
甚至剑身上还有斑斑锈迹。
看着就感觉已经是不堪大用了。
偏偏在李一鸣手中,这柄铁剑上锋芒闪烁,刺痛人的目光。
苏离看着铁剑的,目光出现一瞬间短暂的扭曲。
“哧。”
剑锋破空而至的风声小到近乎微渺。
“当。”
黑刀骤闪,斩在铁剑上一声脆响。
“老前辈真是不讲武德。”
苏离脸色发臭,说话间一双黑刀泼雨一样卷向李一鸣。
“老夫的武德早就喂了狗了。”
铁剑轻点重截,一一将苏离狂暴的夺命双刀破解,李一鸣对自己口不印心的偷袭抢攻供认不讳,口吻更是恬不知耻。
“老东西,老江湖。”
老东西不要脸,但苏离也承认这才是真正的老江湖。
功夫平平却要脸的,都不可能混到李一鸣这个年龄还能享受人世繁华。
交手几招,李一鸣到底多少能耐,苏离依然有了基本的判断。
一流中坚,没有更多了。
甚至连余沧海都不如。
可就是这么一个放之江湖上,算是一方才俊,但确实也平平无奇的老家话,却活到了这么一把年纪。
不得不承认,李一鸣除了还过得去的武功,背后还有更多的支持。
越打,苏离越是确认,李一鸣绝对有朝廷扔在江湖,打在长安的钉子。
不然他受不住,更享受不到现在的一切。
而且他太有恃无恐了。
坐实了李一鸣的身份,苏离心中的杀意就不得不收敛了起来。
无论如何,朝廷是惹不起的。
至少现在是绝对惹不起的。
那么今天来的目的就得变一变,采取备用方案。
“且看看你这老东西能接我多少刀。”
冷笑一喝,苏离双刀攻势越见狂暴。
如同狂风骤雨,打的李一鸣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嘴之力。
但刀来剑往之间,却已经是杀气全无。
这一场切磋,直从晨间打到日上中天。
“够了,魔教的小崽子,再打下去老夫落不到好,你也别想落到好,你是个聪明的,收手吧。”
奋力一剑逼退苏离,在胸膛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剑痕,李一鸣提剑喘息着怒声警告。
“喝,走狗。”
苏离还以冷笑,双刀一收,转身就走。
“愣头小子你懂什么,老夫名利皆收,高寿八十!”
被骂走狗却好不动怒,反而隐约得意,李一鸣豁达通透。
就是苏离被噎的脚步一顿,感觉胸口的浅浅剑痕突然加疼了,而且是越来越疼,一下子就疼的他眼前发黑,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起来。
“不好……老东西用毒!我他妈……”
冷汗直冒,亡魂大冒。
苏离恨的牙痒痒,想要转身拼命,想要吃药解毒,却发现手脚冰冷,浑身欲裂,一点自控的力量都没有了。
恍惚中,天地好似崩塌。
“老公!”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遥远的呼唤,好似从天外而来,亲切的熟悉油然而生。
“老……婆?!”
短暂的迷茫,豁然睁眼,入目是一片医院的素白,眼前是妻子的容颜。
忽然,笑了。
哪有什么净界圣殿,什么贤者殿堂,不过都是他出车祸昏迷之后,妻子不舍昼夜给他读的往日爱好故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