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她！！！
来了……来了！
那件事终究还是来了。
我捏了捏有些僵硬的手，深吸一口气，微颤着指尖接过那张报告单。
林敏敏喝了一口水，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
“这女病人的情况有些特殊。 她的子宫里长了一颗子宫肌瘤，可她一直坚称她只是怀孕了。 在我们这边照了两次Ｂ超，加上其他一些常规检查，我断定应该是激素依赖性肿瘤。 你帮着瞅瞅看。”
“你收……的病人？”我问。
林敏敏答：“急症那边送过来的，碰巧我昨天值班，就由我诊断收下。 病人昨天早上突然肚子痛，以为可能是流产。 家里人用车推她进城就医，本来要去人民医院那边，谁知问路问错了，来到咱们中心医院。 急症那边的同事一开始安排保胎，后来发现不对劲儿，干脆送来我们外科。”
“没送去妇产科看看吗？”我追问，撩了一下耳朵旁的发丝，掩饰内心的惊讶。
上辈子林敏敏请假安胎，我替她值班，所以这位“吴秀梅”是我收的病人，由我当主治。
想不到这一次她没请假，这人竟成了她的病人！
难道命运齿轮已经在某个时刻变了？
也许我提前嫁给林秉，很多事情也随之变化了。 但冥冥之中，很多事情仍千丝万缕般牵扯着。
林敏敏答：“没，八成是子宫肌瘤。”
“不。”我蹙眉提醒：“你还是送她去一趟妇产科，让那边的同事仔细检查判断。 病人口口声声说是怀孕，咱们不是妇产科医生，他们可能会不相信。 万一家属闹起来，不好收场。”
有时候医生的正确诊断在顽固病人的面前根本没任何作用。
林敏敏倒没什么意见，道：“行吧，一会儿让值班护士去安排。 以前我可能不懂，现在我也是孕妇，了解这位大姐的心情。 听说她备孕好几年了，一直怀不上。 急症同事初步诊断是肿瘤的时候，她那丈夫和婆婆差点儿扇人家一巴掌。”
“最怕这样的家属。”我按住林敏敏的手背，谨慎提醒：“必须多人诊断，省得家属将来闹事。 小心驶得万年船呀！”
林敏敏被我突然郑重严肃的模样吓了一跳，反问：“小漫，你怎么了？”
我：“……提醒你谨慎些呀！”
林敏敏“噗嗤！”笑了，道：“犯不着这副严肃神情吧？ 搞得好像要——要政治审判似的！”
我苦笑，暗自心塞塞。
当年我摊上这事后被迫离职，紧接着名声受损，还被家里人硬逼塞给林秉，余生笼罩在这片阴云下郁郁寡欢。
即便后来我仍继续从医，可心态早就变了。
没了洒热血的热情，更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精神面貌。
当初逼我认错的种种场景仍历历在目，比政治审判甚至更严重，不公平不公正不公开，说是一笔龌蹉糊涂审判还差不多！
尽管这次摊上的是林敏敏，我仍必须想方设法解开这个局！
不仅为了好友，更为了上辈子的自己！
我轻咳一声，指着Ｂ超上的模糊黑白影像。
“这子宫肌瘤的形状跟发育中的胎儿有些像。 咱们是通过病人的检查数据判定是肿瘤，但亲属们看着像，可能会直接断定是怀孕，毕竟他们不是专业人士。 以防万一，还是送去妇产科吧，省得病人和家属胡乱嚷嚷。”
“不用吧？”林敏敏蹙眉反问：“数据和检查报告都在这里，他们还不相信？ 那信什么？”
我低声：“他们是来保胎的，先往妇产科那边送去。 那边断定不是怀孕，再转回来不迟。”
林敏敏仍觉得我是多此一举，道：“转来转去，万一耽搁了治疗……”
我提醒：“不是急病。 再说，病人如果一直坚持是怀孕，不同意签字手术，你也没法子呀。”
倏地，走廊后方传来一道紧张吆喝声！
“医生！ 医生！ 护士快来！ 我媳妇她流血了！ 流血了！”
我和林敏敏连忙快步奔出去。
只见一个黑瘦四十几岁的男人正急得跳脚，大吼：“你们医生护士都干嘛去了！ 我媳妇的肚子又痛了！ 快来人呐！”
我一眼认出那凶悍暴躁的男人便是吴秀梅的丈夫——吴山。
其他护士也被惊动了，匆匆忙忙奔过来。
林敏敏仔细检查一番后，断定：“只是轻微出血，不严重，患者家属不必惊慌。”
吴山却不依不挠：“都出血了还不严重？！ 啥意思啊？ 等大出血的时候人就没了！”
吴秀梅脸色青白，无精打采躺在病床上。
林敏敏问她有没有其他难受的地方，她只是有气无力说她肚子痛，然后就闭上眼睛睡觉。
吴山瞪了瞪她，没好气骂：“孩子要是没了，老子就抽死你！ 别家的女人娶过门就生，就你一直不下蛋！ 不下蛋的鸡能是好鸡？ 生不出娃的女人算啥子女人！”
周围的护士都是女人，听他一个劲儿奚落骂人，一个个都暗自翻白眼。
我沉声：“病人家属请保持安静，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自个家。 请不要打扰其他病人，也不要打扰我们工作！”
吴山扭过头去，总算住了嘴。
我偷偷拉了一下林敏敏的衣角，示意她快下决定。
林敏敏点点头，转身跟吴山夫妻俩解释说检查结果初步诊断是子宫肌瘤。
我赶忙补充：“并不是怀孕。”
吴秀梅吓得瞪大眼睛，然后就呜呜呜哭起来，眼泪哗啦啦直掉，伤心欲绝。
她丈夫发飙大骂：“怎么就—就不是怀孕？！ 她都已经怀上好一阵子了！ 昨天说不是，今天也说不是！ 你们肯定都是庸医！ 孩子保不住就说不是孩子！ 你们尽会吓唬人！ 骗人！”
林敏敏始料不及对方竟如此不讲理，连忙道：“马上给你们转妇产科，让那边专业医生给你们检查是否妊娠怀孕。”
我在一旁解释：“妇产科是医院里专门诊治妇女病，负责孕妇保健及辅助产妇分娩的科别——就是生孩子的部门。”
“好！ 马上去那个科！”吴山立刻同意了，粗鲁大喝：“你们医院尽瞎安排！ 本来就是来保孩子的，怎么不往生孩子的部门去！”
林敏敏松了一大口气，对身边的护士吩咐四号病床转去妇产科，让她们马上去办。
我也暗自松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