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连?”安祈年惊讶出声,她没想到傅苍连竟也能查到这个地方。
宏夫人看着两位突然进来的不速之客,感到有些惴惴不安,她有些惶恐的对安祈年问道:“姑娘,这二位公子是?”
“夫人宽心。”安祈年忙解释道,“这两位是我的好友,也是红罗的熟人。”
“这样啊。”宏夫人点点头,终于放下心来,接着就又开始忙活着招待二位新来的客人。
“多谢夫人。”傅苍连在接过一大把花生后,终于推辞道,“夫人,不必忙了,不必了。”
“啊呀,这哪行啊,你瞧你这么瘦,不得多吃点。”
“不必了,真的不必了,这,唉。”
安祈年撑头看着两人互相推拉,眼里忍不住泛起笑意。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这傅苍连杯中的茶叶,似乎是供奉皇家的庐山云雾。
真是太荒唐了。安祈年被自己脑中的想法逗笑了,看来最近真是有些太累了,竟然连茶叶都辨别不出来了。
漫长的客套终于结束,傅苍连脸色发白,蜷缩着坐在椅子里,一整个死气沉沉。
“夫人,我想知道,红罗平日可有什么至交好友?”安祈年稍稍向前坐了一些,一副好奇的模样。
宏夫人认真想了想,随后摇头说道:“红丫头性子孤僻,平素最不喜欢的就是与人打交道,哪还会有什么至交好友。”
“那可有中意的儿郎?”
“儿郎?”宏夫人又思索了一番,然后说道,“是不是中意我不知道,但是前阵子她回家,曾有一个男子专门来这里寻她。我问他来做什么,他支支吾吾的什么都不跟我说,后来红丫头来了,似乎把他带去了山里,但至于她们聊了些什么,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们的情景,似乎还挺亲密的。”
“那男子是何样貌?”
“长相一般,个子不高,身形有些胖,脸圆圆的,看起来挺和蔼的。”
安祈年与傅苍连对视一眼,宏夫人说的正好与顾止弋的外貌特征一致,看来番羽这个名字就是他在百花楼时的化名。
“几位,你们问这些做什么呀,是我家丫头犯什么事了吗?”见安祈年等人脸色不对,宏夫人担忧问道。
“没有的事,您多虑了。”半夏忙笑着瞎扯道,“红罗姑娘最近表现出色,楼主考虑升她做副手,让我们过来打探打探她平时的生活情况,一会好汇报过去。”
另一边,傅苍连对安祈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什么想问的了。
于是两人起身向老夫人告辞,宏夫人很热情,一路笑眯眯的将她们送到巷子口,又看着他们登上马车后方才离开。
“小姐,你想知道什么,派人去就行了,为何要亲自走这一趟。”马车上,见安祈年有些精神不济,半夏给她盖上厚厚的毯子,语气有些担忧。
安祈年把毯子裹得更紧了些,耳边嗡嗡作响,没日没夜的工作让她眼前一阵发黑,几乎只要稍稍放松精神,那片黑暗就会立即将她吞没。
可现在还不能倒,还有最后一步。
老天爷啊。安祈年心里无奈哀嚎,求求你了,让我顺利一次吧,可千万别再出别的事了。
她看着半夏,对她宽慰一笑,耐心解释道:“我精通墨宝,有辨别模仿字迹之能。一般来说,就算有人刻意改变了字体,我也能从中看出他原本的字迹来,而至于平日里的来往书信,我只要看上一眼,下次便不会认错。只是如今这整件事看似顺利,可顾止弋交代事情的顺序却极为奇怪,像是想刻意引导我他便是杀人凶手似的,所以我担心他是与人串通,合伙做了一个局来隐瞒真相。如今虽然他已亲口认罪,我们也拿到了他雇佣杀人的铁证,但我总想着亲自来一趟,看看能不能再打听出一些什么,毕竟只有从与事件无关的人口中得来的消息才是最可靠的。”
她现在急需外部刺激来让自己维持清醒。
“哇,没想到小姐竟能想的如此周全,真厉害。”
耳边模糊传来半夏吹捧的声音,可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观察她的表情,眼睛不自觉合上,疲惫的向后靠去。
半夏偷偷看了旁边人一眼,发现她的确睡着后,才卸下那副天真灿烂的模样,面色凝重了起来。
她不知道安祈年竟缜密至此,几乎猜到了他们全部计划。
可她还是输了,半夏认为是输给了实力,可楼主却说,她是输给了“情。”
此次楼主出手,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鄞朝实力大减,安家覆灭已成定局,纵使她算无遗策,慧极近妖也无法撼动分毫。
因为这个局,就是楼主专门为她而设。
楼主几乎预料到了她的每一个反应,所以无论她想到了哪一层,想用何种方法去勘探,求证,也不过是跌入了一个更深的迷局。
他势在必得。
半夏了解安祈年,她聪慧坚韧,冷淡自持,心善却不泛滥,对于自己的感情更是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这样一个人,半夏实在想不通,为何楼主说她的弱点是情。
她明明都快断情绝爱了好吗!!!
马车发出一阵晃动,在新住处缓缓停下,半夏拍了拍安祈年,轻声唤道:“小姐,小姐醒醒,我们到了。”
安祈年睁开眼,眼里还有些茫然,她僵硬的环顾了一圈,看着半夏愣愣的问:“我们这是到哪了?”
“新宅子啊,我们昨天刚搬出来呀。”半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疑惑说道,“小姐,你怎么睡傻了。”
“哦,哦,我想起来了。”安祈年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发,边走边说道,“赶紧走吧,一会还要去趟顾府。”
罪臣顾止弋,与梧翠楼勾结,致青龙帮全帮覆灭,又暗中与梧翠楼勾结,将官府兵器私卖进鬼市,以此牟利。如今顾止弋已亲口认罪,青龙帮一案也就此终结,从今往后不要再提!
等安祈年重回顾府,门口早已被荆州百姓围了水泄不通,她废了好大劲才从人群中挤进,刚进门,就看见顾止弋身负镣铐,蓬头垢面的跪在地上,他的正对面坐着一个人,是个男子的背影。
她向前走去。
那个男子似乎在与他说话,只是声音极低,听不太清,只见顾止弋突然面露惊恐之色,止不住的连连磕头,眼珠浑浊泛黄,血迹沿着磕破的额角一路缓缓流下。
一道慵懒高傲的声音突然在大厅中央响起:“顾大人,你的后事我定会替你料理,你安心去吧。”
这回看清了,安祈年看着身旁的男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傅苍连尊贵矜贵,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老人,讥诮蔑视的眼神出现在往日温柔和煦的瞳仁里,手里轻轻把弄着一把玉扇,如同一名从阴诡地狱中走出的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