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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罪爱(二十一)

  • 作者:红茶加盖
  • 发布时间:2024-05-29 15:03
  • 字数:58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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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在知道王一鸣失踪后的第二天严洛一迟迟没有等到陈浩的调查进展,他并不是不相信陈浩的能力,只是这件事的管辖范围在东区,按常理说西区是没理由去过问的,所以陈浩即便要查也不太能大张旗鼓地查,更不可能去动用自己队里的警力,况且说到底这原本就是他自己的事情,总不能老把期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严洛一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闲着,与其待在家里干着急还不如化被动为主动,眼下他的腿也已经没什么大碍,也是时候该出去走动走动了,顺便会会某个人。

“喂,有空吗?出来谈谈。”出门前他拨通了对方的电话,这次他不想再等着敌人找上门,而是选择了主动出击。

电话那头静默片刻,随即发出一声漫不经心的轻笑,“行啊,时间地点你定。”

“好。”

末了,严洛一如约来到了世纪城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这里是市中心的最繁华地段,虽然周围有些喧闹,但考虑到防患于未然他刻意选择了这样一个人来人往且到处都有摄像头的地方。

刚走到店门口严洛一就看到坐在遮阳伞下的男人面带微笑地向他招手,为了找个合适的位置他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20分钟,却没想到对方比他到的更早,这让严洛一颇感意外,不过这种露天开放式的座位倒是挺合他心意的。

“今天公司没啥事忙,我自己先过来喝杯咖啡,你选的这个地方咖啡豆不错,但我看以你的消费水准…呵,应该不常来吧。”依然是熟悉的讽刺与挖苦味儿,只是这种程度上的言语攻击对严洛一来说伤害基本等于零,自然对其一笑置之。

服务员见有客人落座第一时间上前送去了点餐单,严洛一不爱喝咖啡也懒得看,直接点了一杯橙汁把服务员给打发了。

“说吧,你约我出来想谈什么?”服务员一走季节便率先开口道。

“你猜?”严洛一难得一见地耍起了嘴皮子。

季节倒也不恼,抬起一只手优雅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嘴角噙着虚伪的笑容从容自若道:“如果你是对我之前提的那笔交易还有想法的话……”话说到一半顿了顿,双手往两边一摊,摆出一个无奈的姿势,“这次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严洛一一怔,“失望?怎么说?”他的确想拿交易的事从季节嘴里打探出有关王一鸣的线索,没想却被冷不丁泼了盆冷水。

季节这次倒是表现得十分坦率,不再像上次那样藏着掖着,索性直言道:“因为我现在手里没有和你交易的资本,你想要的东西我还没到手就飞走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人不见了,他要卖给我的东西也不见了。”

“……”

严洛一肃然地看向季节,“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他手里的证据是什么?”

季节双眸微沉,“怎么,想套我话啊?”

严洛一嗤笑,“你费那么大劲不就想让我相信金启泰是我的杀父仇人吗,既然你找不到人那就我来找,好歹我是个警察,能用到的方法肯定比你多。”

季节浅笑着摇了摇头,“不需要,我已经不想再浪费自己的时间和感情在邢天身上了,也不打算为了不值得的人花没意义的钱。”

严洛一对季节的反应颇感意外,“哦?这么快就想开了?”

“可以这么说,因为我终于从邢天身上明白了一件事,无论你是死是活或者在不在他的身边,他心里的那个位置永远是你的,而我,呵,哪怕付出再多到头来依然什么都不是,那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季节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态显得云淡风轻,就好像他口中那个什么都不是的人并不是他自己,而是别人。

严洛一一时也猜不透季节这副心如止水的模样是真的想开了还是在装模作样,但显然他已经不打算继续和自己做交易,那照这么说他也没有必要再去找王一鸣,由此推断,王一鸣的失踪或许和他无关。

桌上的橙汁严洛一一口未动,话已至此他觉得已经没有谈下去的必要,随即便从钱包里抽出一张50元纸币放在桌上,起身准备走人。

“等等。”季节叫住了他,“来都来了不多聊会儿吗?”

“你什么都不愿说那还有什么可聊的。”

季节用嘴角勾勒出一个故作高深的笑容,“你是为了王一鸣来找我的吧?就你这点耐心怎么当刑警啊,坐下吧。”

“……”严洛一眉头一蹙,他感觉季节像是在有意戏耍自己,但不爽归不爽还是得以大局为重,于是他明智地选择了坐下,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为王一鸣来的?”

“其实昨天东区警局已经派人来找过我了,他们查了王一鸣家小区的监控,认定我是最后一个人出入他家的人就来找我问话,结果他们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所以猜你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只不过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分两拨来,也挺累人的。”

“可你知道我想听什么,如果你下面要讲的内容对他们说的一样那还是算了,不劳烦你多费口舌。”

“放心,百分百独家放送,但信不信由你。”

严洛一被季节脸上那看似亲切真诚的笑容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可谁又能想到在这张白净漂亮的皮囊下包裹的却是一颗阴暗扭曲的心灵,在感到讽刺的同时也令严洛一在之后的半小时里如坐针毡,直到他带着一张无比阴沉的脸再次从椅子上起身。

“姓严的,最后好心提醒你一句,我能查到的东西邢天也能查到,毕竟这件事关系到他父亲是否会在监狱渡过下半生,所以你可别掉以轻心哦。”

严洛一眼神黯了黯,然后回过头对着季节沉声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季节眯起一双魅惑的丹凤眼目送严洛一的背影越走越远,他的情绪在此刻慢慢沸腾,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感充斥着全身每一个细胞,翘首以盼的最高潮终于要上演了……

夕阳西下,严洛一一个人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神情凝重,在听完季节的叙述后他急需找个安静的空间让自己先冷静下来,不知不觉竟整整坐了两个小时,并用这两个小时将脑中犹如一团乱麻的思绪整理清楚。

季节的话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他目前还无法分辨,而眼下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找到王一鸣和他手中的证据,还有一条就是从设法让他们亲口认罪,但现在的问题在于王一鸣失踪,剩下的那条路难度更大,何况……

严洛一想起季节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有一点他无法否认,那就是他的内心其实是偏向金启泰与他父亲的死无关,否则也不会原来邢天的欺骗选择再次相信他,可万一金启泰事实证明真的是凶手呢,邢天到时候会不会……

一想到这里严洛一的心情又开始烦躁起来,随即身体向后一仰,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沉沉地叹息,而当他望向天空的那一刻才突然发觉,原来天已经黑了。

寂静之下突然响起刺耳的手机铃声,严洛一眼皮莫名一跳,好似感觉到了某种不祥的预兆,当下猛地坐直身体,并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直接按下了接听键,“喂,是不是出事了?”

“哟,你倒是料事如神啊,以前只觉得你鼻子灵,想不到连直觉也挺灵的。”

严洛一脑袋里神经一下绷直了,在心情欠佳的状态下说话完全不客气,“别废话,快说!”

“嘿,你小子胆肥了是吧,敢这么跟你上司说话。”

严洛一意识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咬着牙迫使自己心平气和,“抱歉,我刚才说话有些着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陈浩满意地嗯了一声,接着便道:“王一鸣找到了,现在人在医院躺着。”

“!”严洛一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感到又惊又喜,惊是没想到这么快人就找到了,喜是说明人还活着,可就在他庆幸之际陈浩接下来的一个“但是”再次让他的心一下凉了半截。

“但是你也别高兴地太早,他的情况不容乐观,可能…撑不过今晚。”

“……”

22

严洛一在接到陈浩的电话后火速打车赶往医院,在车上他握着手机整个人忐忑不安,生怕人还没到医院陈浩就突然给他发来一个噩耗,但好在手机一路都保持安静,他所担心的事情暂且没有发生。

到了住院大楼严洛一借着灯光远远便看见陈浩一个人坐在楼外的台阶上,手里端着一碗泡面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神色淡定如常,以至于让他产生了王一鸣已经转危为安的错觉,于是一阵小跑上前,“什么情况?已经渡过危险期了吗?”

陈浩一口热汤下肚顿觉舒坦,抬头看了眼严洛一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撩起碗里的面继续哧溜了起来,边吃边道:“目前还在昏迷中,但依我看……悬。”

“上面没人守着吗?”

“有,马晓东,我嫌里头闷想在外面坐会儿,要是人醒了他会通知我。”

陈浩这么一说严洛一倒也不急着上去了,索性一屁股起往台阶上一坐,然后向陈浩询问起了事情经过。

“今天凌晨四点左右接到一通报警电话,说是在城郊新田区一处屠宰场附近发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倒在路边,报案人当时用的是马路边电话亭报的警,等警察和救护车赶到时报案人已经不见了,那里因为没有道路监控,所以暂时还查不出是谁报的警,听声音应该是个男的。”

严洛一双手环胸作思考状,从陈浩的表述里他似乎听出了点不寻常的意味,但在对方话还没说完之前他不予置评。

“全身一共有八处骨折,多处殴打伤,右手的三根手指被利器切断,脑部受过震荡并有颅内出血,内脏各器官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这要是救护车再晚到两小时估计抬回来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严洛一眉头一沉,虽然他对王一鸣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但在陈浩的描述下他还是生出了怜悯之情,同时对施暴者的凶残行径感到愤慨,但事已至此他能做的也就只有祈求上天让王一鸣能熬过这一场大劫。

陈浩:“不过以我的直觉,这次发生的事多半和他隐藏的秘密有关。”

严洛一一怔,陈浩说的东西该不会是…?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因为连他自己也是今天刚从季节嘴里得知的内情,况且陈浩和季节不同,就算他本事再大应该也触及不到当年三海社的旧部,所以他的消息又是从哪里打听到的?

“秘密?你指什么?”严洛一试探性地问道。

陈浩放下手里吃完的泡面,转过脸认真地看向严洛一,“他手里藏有和你父亲那场车祸有关的东西,这里头可能还涉及到了文正道。”

严洛一蓦地瞪大了眼睛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这哥们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怎么好像能手眼通天似的,脱口而出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浩从严洛一的惊讶中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看他的眼神也变得略显深邃,随后反问一句:“按常理来说你难道不该先问我他手里藏着的是什么东西吗?”

“……”严洛一由于大脑此刻正处在诧异下的懵逼状态,一时间没能听出陈浩这句话里蕴含的情绪,但就因这片刻的安静却让陈浩误解成一种默认。

“唉…自作孽啊。”陈浩对自己发出轻声哀叹,回想之前的信誓旦旦还言犹在耳,谁知一转头还是把他当成外人,这让他不禁有些心寒又感到深深地无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怪得了谁呢。

严洛一脑子虽懵但好在眼睛没瞎,看陈浩脸色不对才细品起了刚才那句话,结果这一品还真品出了一丝误会的味道。他想了想觉得不行,得立刻把话说清楚咯,不然搞得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的。

“陈浩,我郑重声明,你说的这些我也是在来之前刚从季节嘴里听到的,我并没打算要瞒着你,只是想留点时间自己先消化一下,谁知道还没消化完你的电话就来了,你要不是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骗你是小狗。”

看着严洛一突然一本正经的态度陈浩不止想笑,甚至觉得他这个样子看起来特别可爱,脸上的乌云立刻散去露出了他习惯性不羁的笑容,“嗐,跟你开玩笑呢。”在忍不住想亲一口和摸头之间他无奈只能选择后者,并顺着台阶回答了严洛一的问题。

“我是从马晓东那问到的,不过他并不清楚具体是些什么东西,昨个晚上我去了一趟王一鸣家,发现他家里保险箱被人打开过了,再加上他身上的伤势状况来看,可能是遭严刑逼问所导致的。”

严洛一点头表示认同,但还有一点他不明白,“可你和马晓东私下又不熟,他为什么会把这些秘密告诉你啊?”

陈浩得意地扬起嘴角,在严洛一面前耍了一把故弄玄虚,“这个嘛…高人自有妙计。”

严洛一朝他翻个白眼,“嘁,瞧把你能的,我猜不是威逼就是利诱吧,难不成你还能靠爱感化啊。”

“嘿,你小子……”瞎说什么大实话,真太不可爱了。

陈浩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对了,你今天见季节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就在严洛一刚想开口的当下陈浩的手机响了,是马晓东打来的。

陈浩上一秒接起电话下一秒唰一下从台阶上站了起来,“走!人醒了!”严洛一闻言虎躯一震,立刻跟在陈浩身后往楼里跑去。

一到加护病房门口两人便透过玻璃窗看到马晓东趴在病床旁哭哭唧唧的样子,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时医生正好从病房里走出来,他摘下口罩在陈浩和严洛一关切的注视下摇头惋惜道:“有什么话你们就尽快说吧,他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两人心头一沉,虽然这个结果对他们来说并不感到意外,可一旦发生了心里还是会感到沉痛,毕竟不久之前他们还为了同一个案子一起共事过,谁能想到现在却要亲眼目睹对方的死亡。

严洛一咬了咬牙,事已至此不能让王一鸣就这么惨死,在防护服都没换的状态下直接冲进了病房。医生想拦住却被陈浩出手阻止,并向他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告知这是紧急情况望予以酌情处理,医生倒也是个明白的人,比起守规矩,他更希望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王一鸣,是谁打伤的你?是不是为了你手里的东西?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严洛一俯身对着病床上的王一鸣发出一连串问题,情绪显得有些激动。

王一鸣虽然全身从头到脚都被纱布包裹着,但好在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他的脸上戴着呼吸机,纱布下一双半睁开的眼睛显得黯淡无光,当下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严洛一的脸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微弱且断续的声音,“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严峰的儿子,你们不仅…长得像,就连眼神…都一样。”

“严峰的死…和我无关,但是…和另一人…有关。”

严洛一神色一凛,“谁?”为了能听清楚他将耳朵凑到了王一鸣嘴边,紧接着便清清楚楚地听到三个字,“金、启、泰。”

严洛一紧锁着眉头,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话,自然也不会感到意外。

“当年…在车祸现场…其实还发现了…别的物证…”

“什么物证?”严洛一内心焦灼地等待着王一鸣继续往下说,因为后面的话对他来说极其重要。

“车祸发生后的…第二天…文正道在附近的…山道上…找到了…烟蒂…和一个被…踩碎的…遥控器…上面有…金启泰的…DNA和…指纹。”

“我不能…让文正道…把化验报告和…物证…交上去…所以就把它…偷走…藏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收了…金三海的好处…必须…为他做事。”

“文正道既然找到了新的证据那他为什么不说?”

“因为他要…借此机会…让金三海协助他…往上爬。”

严洛一强忍着心口上的怒火继续问道:“你在受伤前发生了什么?”

“有人要…出高价…买…那些东西…我没能…抵住诱惑…后来…他们把我…关起来…逼我…交出来,他们…”说到这里王一鸣猛地睁大眼睛,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脑海里再度浮现出被人一根根砍下手指时血淋淋的画面,耳边仿佛又听见了自己痛苦哀嚎的声音。

“救命…救…”抑制不住的恐惧感刺激着脑袋里神经,导致他整个人开始无预兆地剧烈抽搐起来,陈浩见情况不妙赶紧让马晓东去叫医生过来,并伸手按住王一鸣的身体。

“伤你的人是谁?王一鸣!……”严洛一一边帮忙按着一边试图唤醒王一鸣的理智。

“我…我看不见…只听到…听到…他们叫他…叫他…”

“叫他什么?”

“天…天哥…”

一霎间,严洛一脑袋里轰地一声,体内流动的血液都仿佛在一刻凝滞了。

“你们…要…替我…报…报…”

嘀——!

随着心率仪上刺耳的鸣声响起,病房内只剩下犹如死灰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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