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陈浩在接到路展国的电话后火急火燎地赶到了案发地，红叶山疗养院。
车子开到疗养院大门前便看见有民警在门卫室做询问笔录，陈浩一眼就认出了值班室里的老张，随即直接冲着老张打了个招呼，“老张，开门！”
老张扭头一看，“哟，陈队长，您怎么也来了？”
“什么叫也啊，我不该来吗？赶紧开门！”
“欸，好嘞。”老张刚想给陈浩开门却被一旁的民警给阻止了，他并不认识陈浩，又恰好陈浩今天开的是自己的车，所以谨慎起见他要求陈浩出示一下证件。
陈浩本就心里急躁，被这么心情更是不佳，但考虑到正事要紧他憋着肚子里的火没发，还十分配合地出示了自己的警员证。
“噢，原来是西区的陈队长，不好意思啊，那您进去吧。”民警这才客气地将陈浩放行。
或许是错觉，陈浩感觉民警在看到他证件的一刹那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不过眼下情况紧急他也没工夫多想，待大门一开便立即冲了进去。
疗养院的南大楼是专供VIP客户修养的地方，案发现场就在这栋楼的二楼，陈浩步伐急促，此刻他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要亲眼看看金启泰怎么死的。
在来的路上他给严洛一打了无数个电话，可得到的回复就只有“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对于所谓的杀人之说他自然是不信的，可最令他着急上火的却是路展国在电话里说的那四个字：畏罪逃逸。
一想到这个词陈浩就恨不得把严洛一这个不长脑子的家伙抓到面前痛打一顿，无论如何他都不该选择逃走，因为这么一来反而会加重自身的嫌疑，从而陷入更糟糕的境地。
陈浩并不认为严洛一会蠢到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也正因如此他才更急切地想要知道到底他和金启泰之间发生了什么。
电梯门一开陈浩便将目光锁定在人员聚集的位置，也就是金启泰被杀的204房间门口。
“喂！站住！”一旁突然冒出个粗鲁的声音将陈浩给拦了下来。
陈浩脚步一顿，只见一个穿着便服的男人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神情严肃道：“你是住这栋楼的吗？麻烦身份证出示一下。”
陈浩脸一下变得更黑了，怎么又来一个没眼力见的，不禁一阵恼怒，两眼一瞪：“滚一边去！”
对方被他这么一吼一下也上了头，指着陈浩的鼻子恼羞成怒道：“我再说一遍，你，现在，立刻把身份证交出来，是不是要我把你拷回局里才听得懂人话！”
陈浩双眸一黯，目光中透着股摄人的冷冽，身材高大的他居高临下地直视着眼前不知死活的家伙，低沉道：“我生平最讨厌被人用两样东西指着，一个是枪，一个是手，拿开，否则…后果自负。”
“你…你想干嘛？！”男人似乎被陈浩身上浓浓的煞气吓到，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可一想到自己这副怂样未免过于丢人，当下一咬牙，“敢跟我耍横，你—”嘴里的话未待说完男人的手臂只觉手臂一疼，仅一眨眼的工夫就被陈浩撂倒在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无法动弹的状态。
“啊——！”男人的胳膊硬生生被扭到背后，疼得他嗷嗷大叫，“来人啊！有人袭警！”男人这一叫立马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所幸在陈浩没把他胳膊卸下来之前有人阻止了他。
“住手！”
陈浩一怔，好像是肖华的声音，回头一看竟然还真是他。
肖华知道陈浩下手一向没个轻重，于是赶紧冲上前把他从对方身上拽开，“抽什么风呢你！”随后将趴在地上的男人给扶了起来。
在看见肖华的那一刻起陈浩已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环顾了一眼四周，果不其然，这里没有一个是他西区警局的人。
“嗐，只是互相切磋而已，瞧你大惊小怪的。”陈浩轻描淡写地说道，上一秒还凶神恶煞的脸瞬间化作一团和气。
“肖哥，你认识这家伙吗？”倒霉蛋一边揉着自己差点折了肩膀一边问道。
“他是西区刑警队的陈队长。”
“啊？……”倒霉蛋的脑子里一下就对应到了传闻中的“鬼见愁”三个字，见识过之后才知道什么叫人如其外号，确实是相当可怕。
“可…可这件案子不是我们东区负责的吗？他来做什么？”
肖华一时也有些不解，还没等他发问陈浩倒是先开了口，“哦，我是来找你的。”
肖华：“找我？”
陈浩：“嗯，要紧事。”
肖华大概也能猜到陈浩来这里的目的，只是这么鲁莽的行为貌似不像他的作风啊，随后便让其他人继续做自己的事，为了方便说话他领着陈浩一起去到了二楼的露台。
凌晨三点的夜空漆黑一片，没有星星，就连月亮都看不到，黑得彻彻底底。
“有烟吗？”陈浩此刻急需一口烟来缓解内心烦躁的情绪，如果真像路展国说的是畏罪逃逸倒还好，而他真正担心的，是生死未卜。
“没有，我老婆怀孕的时候给戒了。”
陈浩诧异，“什么？！你都有孩子了？”
“很奇怪吗？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
陈浩嘴角一撇，“我这叫钻石王老五好吧。”
肖华白眼一翻，“钻石？我看砖石还差不多。”
闲话聊完，肖华便开始说起了正事，“我知道你是为了小严来的，你紧张他我理解，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人，但你也不能一上来就动手打人啊，你这不是在给自己找麻烦吗。”
“靠，这还不得怪路展国那老家伙，电话里只说让我去严洛一家守着，又没告诉我案子归你们。”
“那他让你去家里守着你跑这来干嘛？”
“你说干嘛，他要是会乖乖在家等着我还用从医院逃走吗？”
肖华哑然，其实陈浩这么说的也对，若是真想帮助严洛一解除嫌疑，唯一且最快的办法就是还他清白，因此他才会在第一时间先赶来案发现场。
“即使为了避嫌不让我们参与，但为什么不是由总局的人出马，而是你们？”
“是老文，他主动向总局提的申请。”
“文正道？”陈浩皱眉，事出反常必有妖，怕只怕这个“妖”想要对严洛一不利。
肖华见陈浩一脸沉重的模样便宽慰道：“你放心，虽然这件案子现在由我们负责，但我相信小严是绝不会杀人的，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帮他找出真凶。”
陈浩眉梢一挑，看向肖华饶有意味地问道：“呵，我记得你俩才总共就见过两次，你凭什么那么相信他？”
“就凭他是严峰的儿子，以及，我的直觉。”
“啥？”陈浩一整个无语，他还是头一回从肖华嘴里听到这么不靠谱的言论，于是他猜测：“你不会是严峰的粉丝吧？”
肖华懒得和他解释，索性直接承认：“是又怎么样，不可以吗？”
陈浩连忙点头，“可以，可以。”可以得简直不能再可以了。
有了肖华的表态陈浩便无所顾忌，既然是自己人那事情就好办了，“华子，帮我个忙，我想去看一眼案发现场，能不能帮我把你们的人支开一会儿。”
“这……”肖华有些犹豫，若换做别人提这种逾矩的请求他一定会一口拒绝，但比起规矩眼下他更在乎的是能否尽快助严洛一摆脱嫌疑，而陈浩无疑是一个强有力的帮手，不仅他需要，严洛一更需要。
“好，我帮你，不过你得注意不要留下痕迹，也别动里头的东西，万一要是被发现可就麻烦了，我倒是不怕受处分，怕的是不让我再碰这件案子，明白吗？”
“嗯，明白。”
……
31
急症中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且嘈杂，本就不宽敞的病房内躺满了病患，他们大多有家属陪伴在侧，而形单影只的那些就只能靠护士关心。
“哎，这人还没醒呐？”
“是啊，都已经躺了12个小时了。”
谁？是谁在说话？
“我看看…也没发烧啊，该不会撞坏脑子了吧？”
“啊？不会吧？”
撞坏脑子？谁？她们在说我吗？
“呀！醒了醒了！”
严洛一在说话声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前正对着两道殷切的目光，看她们的装扮应该是护士。
“喂，能听到我说话吗？”
“你们…这里是哪里？”严洛一感觉自己的头又涨又晕，四肢也使不上力气，就跟散架了似的。
“这里是南郊医院，清早你被人发现晕倒在山道边的树林子里，然后立马打了120把你送进医院，对了，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吗？”
“受伤？…我…？”严洛一此刻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脑子里就好像被灌了浆糊了一样，糊成一团。
护士看着严洛一一脸茫然的表情一还真有点担心他伤到了脑子，于是便让他先躺着休息一会儿，自己则出去帮他叫医生过来做个详细检查。
护士走后严洛一独自躺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脑中努力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先是接了许昭的一通电话去了红叶山疗养院，在疗养院里他见到了金启泰，然后…然后…他蓦地睁大眼睛，苍白的脸上淌过一抹惊惶之色，而后等护士和医生赶来时眼前只剩下一张空荡荡的病床……
叩叩，有人敲了敲门卫室的玻璃窗。
“你找谁？”老李推开玻璃窗对着来人问道。
“你好，我是来探访的。”
“有预约吗？”
“哦，没有，我也是临时有空就直接过来了。”
“我们这儿不是说进就进的，你把要探访人的名字给我，等我确认好你再进。”
“他姓金，应该是住你们VIP楼的204号房。”
老李一怔，“204？你说的是那个叫金启泰的吗？”
“对，就是他，我是他远房侄子。”
老李眉头一皱，“哎呦，你怕是还不知道吧，昨晚他出事了。”
严洛一心里咯噔一下，“出啥事了？”
“他昨晚…死了。”
严洛一没有对老李的安慰做出回应，此刻他的思绪处于一种既混乱又恍惚的状态中，接着便一声不吭地离开了疗养院。
嫌疑犯..警察…杀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越想越心慌，越想越不安，当务之急他必须先搞清楚金启泰到底是怎么死的。
严洛一从兜里摸出了手机，可好死不死在这个节骨眼上手机竟然坏了，按半天都开不了机，气的他恨不得把这破手机当场给cei了，但一想到手机是陈浩给也只好作罢，并默默塞回了兜里。
周围一片安静，耳边是微微的风声和清脆的鸟鸣，“呼……”严洛一缓缓从嘴里吐出一口浊气，让自己的情绪从暴躁中恢复了冷静。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引擎声，严洛一回头一看是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从方向上判断应该是从疗养院开出来的，严洛一不想在路上耽搁太多时间，于是伸手将出租车拦了下来。
“师傅，去西区公安局。”
“哎，好嘞。”
车子刚开出没多久司机就开口问道：“那啥，你是去协助调查命案的吧？”
严洛一先是一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司机所谓的“协助调查”是指什么，随即淡定地笑了笑：“是啊，你怎么看出来的？”
司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嗐，昨晚疗养院一出事我的叫车电话就没停过，不是嫌晦气连夜退房的，就是被警察留到大半夜才能回家的，我这忙活了一晚到现在都没合眼呢，反正也要下山，接完你这单我得回去好好上睡一觉。”
司机的话令严洛一精神一震，便趁热打铁道：“唉，其实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昨个我本来是在疗养院陪夜的，后来半夜里被哥们儿叫出去喝酒，等我早上回来才知道隔壁房间出了事，这不怕老人家住着不安心嘛，就想顺便去了解一下情况。”
“嘿哟，那你可是想多了，警察才不会把内情告诉你，你问他们还不如问我呢。”
严洛一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说笑呢吧，你怎么会知道内情？”
“欸，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的信息来源可是很多的，就说早上我送回去的那个护工吧，他昨晚就在被害者房间陪的夜，还和那个杀人凶手说过话呢。”
护工？严洛一脑海里立马蹦出了一个人的脸，他记得那个人的名字，叫邹国强。
“噢，你说的应该是邹国强吧。”
“哎对，他工牌上就是这个名字。”说着说着司机就打开了话匣子，“这哥们儿还挺有意思的，命案的事发生后别人都是一脸的晦气，他倒是反过来，一路上开心地哼起歌来了，后来还特地跑去店里买了一整条华子，我当他是送人用的，谁知他说是给自个儿买的，呵，要不是他穿着一身工服我还当是个土豪呢。”
严洛一敏锐地嗅到了一丝可疑的味道，“那他看见凶手杀人的过程了吗？”
“哦，这倒是没说，不过他确实看见了凶手，说是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还向他出示了警员证，要不然他也不会放心让凶手单独和老头待在一起，但我就纳闷了，你说那凶手干嘛要杀一个快死的老头啊，这不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话已至此严洛一即使再蠢这会儿也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因为自己很可能就是对方口中的那个“凶手”，若真是如此那他岂不是已经成了嫌疑犯？！
严洛一心头翻涌着惊涛骇浪，可脸上却依然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暗暗攥了攥拳头盘算对策，末了，他一拍大腿，“不对啊，你说那皱国强有钱买烟？”
“嗯呐，出手可豪气呢。”
“狗日的，有钱买烟竟然不还我钱。”
“啥？他欠你钱？”
“可不，上个月问我借了1000说是家里有急用，结果一直没还我，我还想着他赚钱不容易不好意思催，敢情他是想赖账呀。”
“嗐，这小子也太不上道了。”司机随声附和道。
严洛一眉头一皱，装模作样道：“不成，这钱我得赶紧要回来，师傅，我先不去警局了，你直接送我去邹国强家，实在不行就让他拿烟抵债。”
“啊？这……”司机没想到自己两句话竟惹出一桩事来，但话说都出去了也收不回来，面露难色道：“那你千万别告诉他是我说的啊，我还指着疗养院的生意呢，不想和里头的员工闹得不愉快。”
严洛一诚恳地保证，“放心，这事儿本就和你没关系，我不会提你的。”有他这句话司机的脸色立马就好看了，“行，老哥我这就送你要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