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深夜，躺在病床上的陈浩在一阵饥肠辘辘下硬生生把自己给饿醒了，房间里微微亮着灯光，望着头顶上吊着的点滴大脑一时间还处于宕机状态。
这是哪里…医院吗？陈浩眯着眼睛慢慢恢复意识，医院……
蓦地，所有记忆一下涌入脑中，他猛地睁大眼睛唰一下从床上惊坐起！
突然发出的响动将一旁正打着瞌睡的小徐给惊醒了，险些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陈浩跳下床一把拽住小徐立马连声问道：“严洛一呢？他怎么样了？他在哪儿？”
小徐顶着张睡眼惺忪的脸显得有些莫名其妙，讷讷道：“啊？…头儿你醒啦？”他这答非所问的简直要把陈浩给活活急死。
“我问你严洛一到底怎么样了？快说！”陈浩发出暴躁的怒吼声。
这么一吼小徐这会儿是彻底醒了，吓得他立刻回复道：“我…我不知道啊…”
“你们到别墅的时候他人不在吗？”
“在。”
“那他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没有，他说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办，然后…就走了。”
听到严洛一人没事陈浩顿时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回床上，嘴里小声念叨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随后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11点半，没想到自己这一晕就晕到半夜。
“头儿，你醒了就好，你昏迷了这么久，大家伙都很担心你，你赶紧给家里人去个电话吧，你妈她都快急死了。”
“嗐，就这几个小时跟睡觉似的，至于这么紧张吗？”陈浩淡定道。
“几个小时？头儿，你看看日子，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你都昏迷32个小时了。”
“什么？！”陈浩满脸诧异，“我躺了这么久？”
“是啊，医生说你有点轻微脑震荡，没啥大碍，就是得好好休息。”
陈浩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一躺就躺了那么久，许是之前为了找严洛一自己连着几天都没合过眼，所以才会导致一下睡那么长时间，情绪缓了缓后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进展怎么样了？那姓季的人抓着没？”
“呃……”小徐顿了顿，怯生生地回了两个字，“还没。”一看陈浩的脸色骤冷便赶紧找补道：“但是我们已经加大了搜索范围，而且也发了通缉令，他现在哪里都去不了，躲不了多久的。”
陈浩对这个答复显然很不满意，要换做平时保准就是一顿骂，但这次他倒是没多说什么，其实真要说起来自己才是该骂的那个，若不是当时在别墅的时候他被怒火冲昏了理智，也就不会让季节有机可乘给逃了，心里暗骂着：妈的，这次真的是大意失荆州，千百年道行，一棒子结束。
当然这种事情他也不会告诉小徐，毕竟告诉他那不就等于告诉全世界他陈浩因为自己的倏忽放跑了罪犯嘛，说不得，死也得烂在肚子里。
“你们到了之后还发生了什么？”陈浩问道。
“我们赶到别墅的时候就只看到你，严洛一，还有一具尸体，哎哟，你可不知道当时大飞看到你躺在地上可把他给吓的，还以为你……”
“我不是问你这些，讲重点。”陈浩不耐地将话题拖回正轨。
“噢，后来你就和那具尸体一道送来了医院呗。”
“……”陈浩攒了攒拳头，尽力压制自己内心想抽他的冲动，继续问道：“我是问，你们在别墅里还有什么发现？”
“搜是搜了，但没有什么发现，哦，大厅里有许多血迹，我们已经让鉴证科都采集了下来，目前还在等确认，呃……没了。”
陈浩抿了抿嘴，后悔自己就不该问小徐难度这么高的问题，是他脑抽了。
“哦，对了头儿，在你昏睡的时候东区的肖队也来看过你，他吩咐我说等你醒了让你立马给他去个电话，说是有要紧的事要跟你说。”
“没说是什么事吗？”
小徐摇了摇头，“没说，我也不敢问呐。”
陈浩眉梢一挑，凭自己多年来修得的敏锐直觉，预感肖华所说的要紧事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随即拿起床头柜的手机打开看了看，除了一些垃圾信息外有两条未读消息，一条是严洛一发的，一条是肖华发的，于是他麻溜地先点开了严洛一的。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先给你报个平安，再者谢谢你及时赶来救我，好好保重身体，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事情，相信我。
陈浩会心地笑了笑，“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可没想等他打开肖华的消息后上扬的嘴角立马往下垂了回去。
-马晓东死了，见信速回。
陈浩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果真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还是非常操蛋的那种，嘴里便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小徐不知陈浩怎么就突然黑脸了，小身板缩在一旁瑟瑟发抖，“头儿，你要是身体没啥不舒服的话我想回去补个觉，你看我这都两天没睡好了，行不？”
陈浩两眼一抬，眼里的冷光看得人寒毛直竖，不过他并没有对着小徐发飙，只沉声道：“嗯，我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小徐如蒙大赦，趁着陈浩没变身鬼见愁之前赶紧溜之大吉，而他前脚刚走陈浩就给肖华去了一通电话，电话里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就去给自己办了出院手续离开了医院。
半小时后，陈浩出现一栋公寓楼下，坐上电梯直达六楼，最后来到了已被贴上封条的604门前。
早已等候在走廊的男人见到陈浩后便将从家里带出来的两个肉包递了他，“拿去，一共5块钱，记得还给我。”
“啧，我说你这人怎么跟那姓严的一个德性，铁公鸡还带传染的啊。”
“咋地，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吃的可是我明天的早饭，又不是我垃圾桶里捡来的。”
陈浩懒得和他斗嘴，拿起肉包就往嘴里塞，“欸，唐炎那边你有什么新进展吗？”
肖华知道陈浩在担心什么，索性直截了当道：“放心，明天一早严洛一的通缉令就能撤了。”
陈浩一喜，“嗨哟，厉害了老铁，不愧是你啊。”
“……”
肖华见陈浩一副状况外的模样估摸着他醒来后应该还没和严洛一联系过，但眼下他也没工夫跟他详说，便道：“前因后果你让严洛一自己和你说吧，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查清马晓东怎么死的，我总觉得不是入室行窃这么简单。”
听他这么一说陈浩三下五除二就把手里两个大肉包给干完了，随即利落地把嘴一抹，对着肖华摆出一脸精神焕发的表情，“充电结束，整活儿！”
……
54
早晨，吴凯杰照常踩着上班的点走进刑警大队办公室，当他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刚准备坐下时动作一顿，咦？刚才好像……
他扭头往陈浩办公室里一看，不禁脱口一声“我艹”，这哥昨天不是还躺在医院里呢吗？怎么突然间躺到办公室里了？
吴凯杰揉了揉眼睛拍了拍脸，在确定眼前的画面不是幻觉后便悄咪咪地走到玻璃窗前往里仔细这么一瞅，嘿，还真不是幻觉。
“诶？奇怪，这好好的医院不躺怎么突然跑警局来了？”吴凯杰暗暗在心里疑惑起来，通常陈浩只有在处理大案子彻夜不眠的情况下才会直接睡在办公室里，所以难道说…有大案子？
吴凯杰一整个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结果一转身又是一个“我艹”，他竟然看到严洛一从门口走了进来，这…这也太魔幻了吧？玄乎事儿咋还一个接一个地来啊？！
“严洛一？你怎么…？”吴凯杰惊讶之余竟有些无所适从，毕竟严洛一现在的身份还是嫌疑犯，眼下突然就站在自己面前也不知道是该抓还是不抓，这…这咋整？
严洛一倒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迈着轻快的步子到吴凯杰身边，拿起他这次钱包大出血从麦当劳买的一大袋早餐往桌上一放，“给，选自己爱吃的，我请客。”
吴凯杰看了看麦当劳再看了看严洛一，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以为严洛一已经放弃了希望，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心头一酸，哭丧着脸叹气道：“唉，都怪兄弟我无能，连最后一顿还要让你请客。”
严洛一正美滋滋地吸着手里的橙汁，结果听吴凯杰这么一问差点没一口呛死，缓了缓才开口道：“瞎说什么呢？什么最后一顿，有你这么咒兄弟的吗？”
吴凯杰一愣，“啊？你这突然跑回来难道不是打算自首吗？”
严洛一：“自你个头！我没犯法自什么首啊？”
吴凯杰更是一脸懵，“啊？可你不是……？”
严洛一懒得解释，索性卖了个关子给他，点了点桌上的显示器说道：“喏，看看不就知道了。”
吴凯杰不明所以，随即打开电脑点进系统一查，脸上的神情瞬间从疑惑转化为惊喜，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呀！你的通缉令撤了！真撤了！”
严洛一云淡风轻地拍了拍吴凯杰的肩膀，“嗯呐，真的不能再真了，所以我这不是来上班了嘛。”
“嗐，我就说你一定是被冤枉的，果然吧，小徐那家伙还跟我打赌呢，哼，这下他可输大发了。”吴凯杰一高兴嘴上便忘了把门，严洛一倒是不介意，只静静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位脸却黑了。
“哟，赢了啥，说来听听呗，也让我高兴高兴。”
“嗐，不就是……”吴凯杰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当即反应过来后吓得菊花一紧，急忙转身朝那张垮着的黑脸笑嘻嘻地解释道：“哎呀，我这不瞎说着玩儿嘛，头儿您可别当真啊，就当我童言无忌，嘿嘿。”
严洛一也没反应过来陈浩是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的，不过醒了也好，随手便拿起一份早餐递给了陈浩，微笑着说道：“你还没吃东西吧，给，我请客。”
陈浩倒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接了过来，只是脸色依然不怎么好看，然后将严洛一单独叫进了他的办公室谈话。
“来，跟我说说吧，你是怎么给自己解除嫌疑的？”陈浩倚在办公桌前啃了口汉堡问道。
严洛一知道陈浩会问这一出，于是便从口袋里拿出特意带来的U盘放在桌上，“喏，都在这里面，自己看吧。”
陈浩当下也不多话，直接将U盘插上电脑并点开了里面的一段视频文件，接着戴上耳机，一手拿着可乐一手拿着汉堡边吃边看了起来，严洛一则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安静地等他看完。
过程中严洛一时不时会观察陈浩脸上的表情，通过一些微表情的变化他能大致估摸出陈浩看到了什么，而且陈浩有一点和他一样，就是当看到是季节杀了季达海的时候都露出了意料之外的表情，因为原本他们两都以为在别墅里倒下的季达海是邢天杀的，却没想到最后凶手竟是季节。
对于这个结果严洛一是感到庆幸的，庆幸老天爷还是给了他们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当所有的恩恩怨怨都随着真相被解开，那一直以来缠绕在他和邢天之间的枷锁也被卸下，这一切都令他感到无比庆幸。
幸好，他们都还活着。
然而此刻的陈浩却与严洛一截然相反，他在看完视频后产生的是另一种心情，概括下来就俩字—不爽，非常地不爽。相比季节这个杂碎，其实他更希望杀死季达海的凶手是邢天，可惜了，错失一次扳倒情敌的机会。
“后面我被打晕的那段怎么没了？”陈浩蹙着眉，一双犀利的眼睛仿佛已经将严洛一那点小九九看了个透。
“呃…可能…可能是录到那里正好没电了吧。”出于心虚的缘故严洛一回答地得支支吾吾，随口找了个没啥可信度的借口敷衍了一下。
“呵，还真巧呢。”陈浩哼笑，很明显是严洛一把那段给删了，无非就是不想让他给打晕他的那人问罪而已，据他猜测对方多半是邢天的人，而可能性最大的就是他身边那个身手不凡的助理，严洛一虽说当时没来得及制止，但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也着实是欠揍，可谁叫自己又舍不得揍呢，真他丫的操蛋！
严洛一看着陈浩一脸‘编的很好下次别编了’的表情就知道他这个理由有多烂，但眼下他也只能这么回答，总不能直接对陈浩说是他为了不让Lucas被追责故意把那段给删了的吧，那他才真是脑子有泡。但殊不知，既是他不说出事实陈浩也照样心知肚明，不过是懒得揭穿他这点小伎俩而已。
为了不让陈浩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严洛一索性顾左右而言他，问道：“那季节这边你准备怎么办？”
“抓呗，还能怎么办，这小子狡猾得很，到现在还没发现踪迹。”说到这里陈浩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对严洛一说道：“在还没抓到他之前你还是先住警局里吧。”
“啊？住警局？”严洛一楞了楞，当然他也明白陈浩这是出于对他的安全考虑，怕季节还存着想要杀他的念头，尤其是当人走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更是会不计后果，故而不得不防患于未然。
只是这明白归明白，但严洛一却不喜欢这种躲躲藏藏的做法，搞笑，天底下哪还有猫怕老鼠的道理，于是便当场果断拒绝，“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他要找我就让他来，我最好他能自己出现，也省得我们浪费时间和精力去找他。”
陈浩又怎么会不懂引蛇出洞是最快捷的方法，只是他不能接受让严洛一去冒这个险，况且以严洛一这菜鸡般的身手别说擒住季节了，甚至连起码得自我防卫都不一定做到，这让他能放心才怪呢。
“不行，这回你必须得听我的。”陈浩态度坚决。
严洛一眉头一拧，也同样态度坚决，“我要不听呢，难道你还能把我关起来不成？”
“嘿，你丫还不识好歹是吧。”陈浩这才想起来这家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当即灵机一动想到另外一招，突然话题一转，“告诉你个事儿，马晓东死了。”
“马…什么？”严洛一一时没反应过来，停顿了两秒才瞪大了眼睛，“他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
在严洛一焦急的眼神下陈浩悠然地喝了口可乐，随后将手肘撑在桌子上，不紧不慢地回复道：“呵哟，刚才是谁说不听我的来着？那就别听呗。”
“那是一码事吗？我问的是马晓东！”严洛一把他的话顶了回去。
陈浩两手一摊，“怎么着，我不说难道你还能把我关起来不成？”
“你……”这会轮到严洛一憋气了。
很显然陈浩又一次抓住了他的要害，逼得他不得不妥协，虽然这种妥协方式很令人不爽，但本身陈浩也是为他的安全着想，也罢，妥协就妥协吧。
严洛一终于是点了头，“哎，行行行，我听你的住警局，这样你满意了不？”
陈浩得意地勾了勾嘴角，“嗯，满意，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要出尔反尔……”
“我是小狗行了吧？”严洛一着急抢答道。
“嘿，行。”
“行就赶紧说吧，马晓东到底怎么回事？”严洛一都快被陈浩的磨叽给急死了。
随后陈浩就将马晓东的验尸结果以及昨晚去他家里再次勘查的结果告诉了严洛一，死因是腹部中刀致死，从表面上看基本和入室盗窃杀人的特征一致，但严洛一能从陈浩的表述中听出来他似乎并不完全认可这是一起单纯的盗窃杀人案。
“监控有拍到小偷的模样吗？”
“确实有拍到一个可疑的人，但那片区域附近恰巧在施工，监控摄像头能拍到的画面很少，而且对方带着帽子和口罩整张脸被遮得严严实实，不过从身形判断应该是个男人，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线索了。”
“……”严洛一陷入了沉默中，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欸，你怎么看？大胆说，不用顾及。”陈浩随口问了一嘴。
严洛一沉默了片刻后便向陈浩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这案子没那么简单，首先他住的地方是个老式小区，那里住户多且还都不是什么富裕的家庭，这不太符合小偷的作案对象吧。”
“其次，他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在晚上九点到十点，哪个小偷会在这个大部分人还没睡的时间去偷东西，逻辑上有点说不通。”
“最后一点是我个人觉得太巧合了，王一鸣前脚刚死没多久他就死了，如果将他和王一鸣联系起来倒是让我想到一个人，或许…有没有可能和那个人有关。”
陈浩眼眸中闪过一道亮光，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浮现他一贯自信的笑容，“巧了，我也想到一个人，猜猜是谁？”
两人面面相觑，对视之下心有灵犀般地同时从嘴里蹦出了三个字。
陈浩、严洛一：“文正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