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远忍不住挑眉，“怎么样才算有诚意？”
“拿出你找到的线索。”
纳骨扫了眼温远的上衣口袋，一个微凸的轮廓浮现在上面。
温远察觉到她的视线，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他目光沉沉的看着纳骨离开的背影，半晌勾起唇角，低低的笑了起来。
……
纳骨回去前不忘将壮汉放出来，他还算听话，竟然一直乖乖的等着她回来。
看见壮汉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差点站不稳的样子，纳骨垂眼懒懒的问他，
“还敢跟踪我们么？”
“不、不敢了。”
壮汉忙不迭地摇头，模样惊慌。
“行，记住你说的话。”
纳骨点点头，她走到男人身后，架住他的肩膀用力朝一个角度踹了一脚，清脆的‘咔嚓’声响起，他扭曲的膝盖竟直接回位了。
男人咬牙没发出惨叫，额角再度布满冷汗，见自己能正常走路了，他重重地松了口气。
“两点前到教室，速度点吧。”
纳骨悠悠说了一句，抬脚离开活动室，冯小怜连忙跟上，她惊叹地看着纳骨，眼里满是崇拜，
“你真的是新手玩家吗？太厉害了。”
“一些体术罢了，厉害什么。”
纳骨摇摇头，“这游戏脑子比蛮力重要多了，稍有不慎，就算再厉害也得留下。”
冯小怜讷讷点头，老老实实跟在她后面，不再说话。
两人踩着点回到教室，刚一进门，孙媚儿狠厉的视线就投射过来，纳骨只当没看见，径直回到座位。
蒋珂这次倒没睡觉，拿着笔在纸上涂画，纳骨想到自己放了他的鸽子，连忙向他赔罪，
“真是对不起！出了点意外，我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
“没事。”
蒋珂摇摇头，手上没停，纳骨瞟了一眼，看到一些数字，她没多想，小心翼翼的向他确认，
“真的吗？你原谅我了吗？”
“嗯。”
蒋珂头也没抬，纳骨实在有些好奇，凑到旁边去看，赫然发现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而且已经记录到了5400多。
她心里有不好的联想，迟疑的问他，
“你不会一直在这里等我吧？等了多久了？”
“也不多吧，5500秒，正好。”
蒋珂懒懒抬眼，亮出手下的笔记本，最后一笔落在5500上，水墨晕染出一大块墨渍，就像他此刻糟糕的心情。
“我这人比较喜欢睡觉，但又跟你约好了，无奈只能写数字记录时间，不知不觉竟写到了五千多秒。”
蒋珂幽幽的开口，纳骨心里莫名的有股罪恶感。
“……对不起！”
纳骨双手合十，真诚的道歉，
“我真的准备回来找你的，但出了点意外……我找到其他线索，可以全部告诉你，这次就当没发生过，怎么样？”
“哼，看你表现吧。”
蒋珂冷哼一声，纳骨知道他消气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这时上课铃敲响了，她快速说了句‘下课告诉你’，就不再说话，蒋珂点点头，把笔记本放到书堆上，直接趴着睡觉了。
纳骨现在没有睡意，她百无聊赖的想着中午找到的线索，忽然注意到蒋珂书堆上那个笔记本的页脚翘起了，记着数字的那一面下一片空白。
纳骨眼睛微眯，她拿过笔记本，上面的字迹跟蒋珂的人一样，清隽俊逸，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只有一页写了数字，还是从5000开始记录的！
纳骨快速翻动笔记本，没有找到蒋珂所谓的其他记录，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她心微微一跳，转头看向旁边。
蒋珂侧脸对着她，峻黑的眼睛弯起好看的弧度，阳光落在里面，像是浮现了点点碎金，流光溢彩。
真帅啊……
纳骨感觉热气上涌，她连忙转移视线，撑着胳膊挡住自己的脸，蒋珂再度轻笑了一声，视线直晃晃定在纳骨身上，惹得她心跳又快了两分。
先前被他愚弄的愤慨也消失了，纳骨一边心里唾弃自己就是个死颜控，一边忍不住斜眼看他。
没想到直接跟他对上了视线，纳骨慌乱的有些烦躁，抓过笔记本直接拍在他的脸上。
直勾勾的视线消失了，纳骨松了口气。
笔记本盖在脸上，蒋珂也不拿下来，就维持这个姿势睡了过去，等下课铃敲响他才醒来。
纳骨一下课就拿回本子，她把上面的空白展示在蒋珂面前，眯眼质问，
“怎么回事？不是为了等我一直在计数吗？”
“我确实等你了，”蒋珂撑着下巴，顿了一下补充，“两分钟。”
“谢谢你了，还特意等了我两分钟。”
“不客气。”
他眯眼轻笑，纳骨瞪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把中午找到的线索告诉他了，
“你找到的那个徽章是我们上一届艺术生的，他们已经毕业了，但是，”
她每每想到都忍不住皱眉，
“我在食堂碰见了一个男生，他带着这个图案的徽章，而且看见我就跟看见鬼一样，非常惊慌……我没抓住他，让他跑了。”
“还有青媛，从温远那里听到的，不知真假——青媛的存在被抹除了，这个学校的npc没有她的记忆，就像没有这个人一样。”
纳骨越说越迷惑，她感觉这个谜团越来越大了，而她陷入了死胡同，找不到出路。
“我中午去档案室，翻找了学生档案，也没有找到青媛的记录。”
蒋珂看了眼纳骨紧皱的眉头，唇角微翘，“她的存在确实被抹掉了，但做事必然留有痕迹，我找到了那个疏漏。”
“什么？你找到了什么？”
纳骨眼睛一亮，连忙追问，蒋珂手指轻点课桌，眼睛微眯，
“一张班级合照，上面有一个其他照片里从没出现过的女生，然后，有三个人的脸是空白的。”
纳骨心里咯噔一跳，“空白？”
“没错，一片空白。”蒋珂似在回忆，“不是普通的人为涂白，而是其他手段，我认为是规则——规则抹除了他们的脸，在没有得到认可前，他们没有资格出现在合照上。”
“什么意思？他们需要得到谁的认可？”
纳骨皱眉追问，蒋珂清亮的眼睛看过来，她心里掠过一张脸，
“青媛？他们得得到青媛的认可，但这个认可……更应该说是死亡吧？”
“孺子可教。”
蒋珂赞许的看了纳骨一眼，他不知想到什么，轻啧一声，
“我本来想把照片带出来给你看看的，那老爷子说什么也不让，真是顽固！”
纳骨有些疑惑，他解释说，“看管档案室的老爷子，固执的很。”
能让蒋珂都没办法，那老爷子肯定不简单。
难得看见他吃瘪，纳骨心里觉得好笑，忽然她想到什么，把口袋里的画像拿出来展示到蒋珂面前，
“你看到的青媛，是不是这副样子？”
猝不及防被画像怼脸，蒋珂面无表情的跟画里的双眼对视，有些无语，
“你怎么什么东西都外拿？不怕有陷阱吗？”
“这个应该没有危险吧，至少暂时没有。”
纳骨耸耸肩，她一脸认真的说，
“档案室里的照片拿不出来，现在唯一能证明青媛存在的就是这个画像……正好她的模样很有威慑力，拿出去展示在npc面前，谁慌了就找谁。”
纳骨语气渐渐兴奋起来，她找到这个谜团的出路了，
“就先找那个男生！我还记得他的脸，很快就能找到。”
蒋珂撑着下巴看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他出声问，
“什么时候去找？这次你不会再放我鸽子了吧？”
这事说起来还是纳骨理亏，她点点头，保证说，
“不会的，这次你就放心吧。”
两人定下晚餐时间，下午最后一节课和晚自习间间隔一个半小时，刨除吃饭还是能有不少时间自由行动的。
为了防止再出意外，纳骨要求蒋珂跟着她一起去食堂，当然这里面也有她身为颜控的一点小心思，但蒋珂笑着看了她一眼，也没拒绝。
……
时间一晃到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一响，纳骨叫醒蒋珂，拉着他和冯小怜一起去了食堂。
冯小怜迟疑的看着蒋珂，小声问纳骨，
“这个npc怎么回事啊？咱们要带着他吗？”
“不用管他。”
纳骨还记得蒋珂假扮npc的想法，她给冯小怜使了一个眼色，用猥琐的语气小声说，
“帅哥，特别是没长嘴的帅哥，世间罕见，咱们不得好好过把瘾？”
“你说得对。”
冯小怜深以为然，她偷偷看了眼蒋珂的脸，不曾想对方直接看了过来，神情似笑非笑，她惊慌的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在这里想看帅哥的颜还得有本事。
冯小怜心里扼腕，对纳骨更佩服了。
晚餐纳骨还是吃的白粥包子，蒋珂也不是重口欲的人，跟她吃的一样。
冯小怜倒是挺想吃别的，但她一想起中午那血腥的场面，瞬间没了食欲，只能苦哈哈的喝粥去了。
几人吃到一半，对面忽然多了份餐盘，纳骨抬眼看去，温远坐在对面，脸上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纳骨咽下包子，挑眉问他，“想好了？”
“你说得对，我确实应该拿出诚意。”
温远掏出口袋里的东西，借着餐盘遮掩递到纳骨面前，“只希望回馈同样能让我满意。”
“你得先确保自己有那个价值。”
纳骨嗤笑一声，垂眼去看，发现那东西竟是一个小型mp3播放器，两个指节长短。
她摸索开关试图打开，屏幕没有反应，温远摇摇头说，
“这东西没电了，打不开，你看看背后。”
纳骨翻到背面，上面端端正正用刻刀刻了两个字，‘青媛’。
“这是青媛的东西？”
纳骨忍不住皱眉，随后疑惑的说，“这东西出现在男生宿舍，不应该是她的东西。”
“这东西是谁的不重要，它本身就是个道具。”
温远指尖轻点mp3，悠声说，“游戏不会给无用的道具，这东西之后绝对有用处。”
纳骨将东西扔还给他，挑眉问，
“只有这些东西吗？”
“凡事讲究等价交换，”温远抱胸，垂眼看着纳骨， “你已经从我这里知道很多了。”
“行吧。”
纳骨点点头，把绳结递给他，一旁的冯小怜一脸好奇，她给两人解释一遍，还提到了宿舍里的规则。
“这就是规则里提到的挂坠？”
温远听了说，“我得到的规则是熄灯后不能挂挂坠，不然‘青媛’会直接进来。”
“没错了，规则一般分成两半，结合起来挂道具的时间就是八点半到九点之间……白天或许也可以，但目前没必要。”
纳骨收回绳结，她心里犹豫要不要把徽章的事情也说出来，不自觉看了蒋珂一眼，对方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就像个精致的木偶，赏心悦目。
温远注意到蒋珂，眼睛微微眯起，他笑着问，
“这位帅哥也是玩家吗？我怎么没见过他？”
“他是npc，”纳骨瞥了他一眼，不客气的说，
“帅哥的事你少管，我带他来就是下饭的，光是看着都能多吃两碗饭。”
“呵。”
蒋珂轻笑一声，他自顾自喝着白粥，长睫微垂，仿若蝶翼。
纳骨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说，“就是这样，你不用管他。”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温远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他继续刚才的话题，“怎么样，合作吗？”
纳骨皱眉看着他，这人就是笑面虎，聪明又狡猾，合作说不准弊大于利……但他确实有点用处。
纳骨扫了眼他细长的手臂，点头答应了。
温远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活像只狐狸，纳骨觉得碍眼，一边埋头扒饭一边把徽章和那个男生的事说了，末了补充一句，
“经过中午，那男生肯定会更加警戒，等下找到他之后你们不要出面，避免打草惊蛇。”
温远挑眉，“你有人选？”
“嗯。”
纳骨看向旁边的冯小怜，对方正巧一脸茫然的看过来，楚楚可怜的模样我见犹怜，最适合套话了。
温远也赞同的点头，“确实，她是最好的人选。”
“……”
冯小怜后知后觉，她看着笑眯眯的纳骨和温远，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
距离晚自习还有近一个小时，所有学生都自觉的回到了教室，张琦也不例外。
除了学习之外学校几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四楼的社团活动室也是个摆设，但没人敢有怨言，他们是‘自愿’学习的。
其实在刚进学校时他还不是这个样子，但随着时间的推进他能清楚感觉到自身的变化——他正在被这所学校驯化，而他无法停下。
久压之下必有暗潮，暗潮早在几年前就已涌动。
他不敢回想当时的经历，只能希望尽快高考，结束高中生涯。
想到这里，张琦忍不住攥紧胸口的徽章，上面雕刻着一朵盛开的百合花，一如那年的训诫。
但代表希望的花卉到现在更像是噩梦和污点，他竭尽全力也甩不掉。
只有一个办法……只有那个办法。
张琦的呼吸忍不住加重，他快速瞥了眼教室后面，黑板上记着高考倒计时。
还有两个月，他就能离开了。
张琦嘴角缓缓勾起，忽然窗边的同学叫了他的名字，
“张琦，有人找你。”
张琦心里一跳，他连忙看向窗外，在发现不是中午食堂碰到的女生时松了口气，他站起身走到教室外，看清了女生的脸。
不算漂亮，但有种楚楚可怜的气质，让人说话都忍不住放低声音。
他好心情的柔声问她，“同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我叫冯小怜。”冯小怜快速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小声说，“你叫什么名字？”
临近毕业也能有桃花运吗？
张琦忍不住得意的想，他脸上笑意加深，“我叫张琦。”
“张琦同学。”
冯小怜双手抓着衣摆，她脸颊微红，眼睛湿漉漉的，像只惊慌的小鹿。
张琦呼吸加重了几分，他咽了口唾沫，笑着问她，“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能不能换个地方？”
冯小怜抬头看着他，像是鼓起莫大的勇气说，“我有话想对你说。”
“好啊，你带路吧。”
张琦忍不住咧开嘴角，他熟练的搂住冯小怜的肩膀，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
“找个隐蔽的位置，咱们好好谈谈。”
冯小怜身体微微一颤，张琦得意的笑笑，跟着她朝楼道走去。
四楼很少有学生会去，两人慢慢走到四楼，刚转过拐角，一个人影忽然闪到他的身后，紧接着膝盖一阵剧痛，手臂也被暴力拧到身后。
张琦忍不住痛叫出声，没等搞清楚状况，怀里的冯小怜跑了出去，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同时嘴里怒骂，
“纳骨姐！按住他的肩膀！这小子吃我豆腐！”
扯住手臂的力道加大，张琦感觉自己的肩膀都要脱臼了，冯小怜不解气的又扇了两巴掌，朝地上低啐一口，
“我呸！还用气泡音恶心老娘，真当自己是个帅哥吗？谁给你的自信？脸上的青春痘吗？！”
说着又是两巴掌，张琦直接被扇懵了，他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三个人，还没回国神来，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仿佛魔鬼的低语，
“还记得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