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往,这种宴会卫元卿是绝对不会出席的。
或者说,徐氏也从未想过带着她。
反正京都城中知道这位侯府嫡女的人少之又少,徐氏巴不得卫元卿被所有人遗忘。
侯府只有一位嫡女,只能是她的女儿。
可,那是曾经被徐氏反复洗脑、不停打压的卫元卿。
与现在的她,有何干系?
况且,她正巧想见一见那位薛神医如今的主子。
此时的他,应该是在宫中的。
“五姐姐,你就去嘛!顺便……带着我好不好?二伯母每次都嫌弃我年纪小,从不带人家玩!”
卫元宝委屈的不行,小嘴一扁都快哭了。
其实哪里是卫元宝年纪小的缘故。
是她爹的身份为庶子,徐氏压根瞧不上卫元宝的身份,嫌带出去丢人。
再说那些妇人举办的宴会,大多数都是为了选媳妇儿,卫元宝一个小屁孩,徐氏才懒得搭理她。
卫元卿捏了捏小家伙圆圆的鼻头,笑着安抚,“好,咱们姐妹便做个伴,一同去见见世面。”
“好诶!五姐姐真好!”
卫元宝到底还是个孩子,一高兴蹦起来,差点把老夫人摔了。
“你个皮猴!这般跳脱,进宫就得被轰出来!”
“完了五姐姐,你妹子被女阎罗嫌弃了!你快劝劝她老人家吧!”
“你这妮子是讨打了!”
前世卫元卿便知道祖孙二人的关系好,可她们私下的相处,却是第一次见。
羡慕,却再没了那一丝嫉妒。
但凡与卫元宝真正相处之后,怕是无人不喜欢她吧。
只是这样的祖孙关系,却是她无法融入进去的。
她身上所背负的,注定两世都无法成为卫元宝这样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人。
又在园子里转了会儿,姐妹两人将老夫人送回寿和堂。
老夫人留两个孙女用膳,菜品倒是不少,有六道,不过都是素的。
卫元卿想到老夫人身体亏败的根本原因,实际上就是从产后没有养好。
平日里只吃这些东西,身子再如何补也是不行的。
但是她如何劝解?
祖母会听她的吗?
一顿饭,卫元卿吃的心不在焉。
等婢女们将碗筷收拾干净,老夫人漱了口,才淡淡地道:“吃不惯我老婆子这儿的饭菜吧?”
老夫人以为卫元卿挑嘴,心中难免生出不喜。
卫元抬眼便看到老夫人略冷下来的眼神。
方才还在思虑着该用怎样说词的她,忽然就苦笑出声,“祖母,孙女只是在想,该如何劝你。”
老夫人一顿,“哦?”洗耳恭听的模样。
在她老人家这里,别耍什么小心思,老太太精着呢,就算是为了她好,你拐弯抹角,没准也会被曲解。
卫元卿如实说道:“祖母的素斋确是极品,连青山寺每月特供的斋菜都比不得。但祖母当年生下父亲便奔赴边塞,边塞苦寒,祖母身子落下不少病痛,即便再如何医治,也需进补好生荣养。”
此话一出,老夫人身后的喜夏差点没把脑袋点掉,“五小姐说的是!奴婢们也是这样劝老太太的,可她老人家吃两口肉就吐,做成什么花样都没用!”
喜夏心灵手巧,最擅长做美食,也曾变着花样给老夫人做些荤腥吃食,但老夫人吃两口便会吐,谁也不知为何。
卫元卿怔怔地看向老夫人,不是不想吃,而是不能吃吗?
为何?
“五姐姐,你就别劝祖母吃肉了,吐得可厉害。”卫元宝也在一旁打圆场。
老夫人并未恼怒,冷下来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五丫头有心了,老婆子我就没有那个享福的命,吃不得荤腥。我这身子骨还能挺几年,莫要担忧。”
老夫人还以为卫元卿是担心她自己的婚事会再次被徐氏拿去利用。
卫元卿也没解释,一直在思量老夫人吃不下荤腥的原因。
又在寿和堂坐了一会儿,老夫人乏了,卫元卿才回了梧桐院。
徐氏厌恶卫元卿,也从不遮掩,堂堂的侯府嫡女,院子里就四个使唤丫头。
其中一个绣工极好的,年前被卫元娴借走了,到现在也没还回来。
所以梧桐院素来冷冷清清地。
此刻,里面却传来叽叽喳喳的吵嚷声。
“真是瞎了你的狗眼!连司竹姐姐也敢欺负,你知不知道司竹姐姐与世子爷何等关系……”
“丹红,别瞎说。”
“我哪里瞎说了,你瞧她脏兮兮的,做事笨手笨脚还脱卸责任!这株红梅给砍成这样,广贤郡王要是怪罪下来,谁来担责?”
“俺不管你们鸡蛋还是鸭蛋,俺就知道这位姑娘让俺来拔掉这棵树!现在俺树也拔了,午饭你们都不给吃,俺要回去吃饭!”
听见那熟悉的、憨厚的声音,卫元卿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灵儿。
这名字听起来像个灵巧漂亮的姑娘,实际上……
唔,稍微有点憨。
有一把子使不完的力气,连几个大男人都要同时抬起来的大水缸,她独自一人都能抱起来。
灵儿原本是浣洗房的粗使丫头,但徐氏为了辱她,硬是把这个高高壮壮,模样还不怎么漂亮的粗使丫鬟,塞到了她陪嫁的丫鬟中。
一开始卫元卿非常讨厌灵儿,可在太子府几年下来,她发现身边唯一对她忠心耿耿的,只有灵儿。
即便去苗疆,也是灵儿一直陪着她。
她曾经询问灵儿:初识,我对你并不好,为何你要一直护着我?
灵儿很憨厚地回答她,“看你可怜。”
出嫁前的侯府嫡女,出嫁后的广贤郡王妃,竟然被一个婢女觉得可怜。
也确实,她不止可怜,还很蠢。
一直搞不懂司竹的背叛,原来如此,在侯府之时,她便与徐氏那边有了往来……
卫元卿敛住笑意,刚一出现,名唤丹红的侍女便小跑迎上来,“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这刁奴砍断了广贤郡王送小姐的红梅!我们几个可是拦着了,她压根不听!小姐自己来管吧!”
听听,欺主的东西一口一个‘刁奴’,‘我们’,语气也充满抱怨,是在责怪卫元卿怎么弄这么个人来梧桐院呢。
卫元卿挑眉,冷眼看向一副泫然欲泣,委屈巴巴的司竹,“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