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一而再再而三搅乱徐氏心神,便是让她在最六神无主之时,做出最草率的决定。
否则等徐氏处理好定远侯那边的事,母亲的嫁妆可就不好要了。
兜兜转转还得祖母出面。
徐氏的拳头紧了松,松了又紧,眼神也是飘忽不定,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气定神闲。
曾经的卫元卿,便是这般小心翼翼地在徐氏手底下讨生活。
她这一手攻心术之,还是从徐氏这里学来的呢。
似乎觉得徐氏还不够煎熬,卫元卿再添一把火,“其实不用您说,我及笄之后祖母也定会将母亲的嫁妆交给我,她老人家心思细,想得多,必然会将这划去的所有物件儿完璧归赵。
倒是母亲动用先定远侯夫人嫁妆之事传出去丢人不说,您还得用自己的嫁妆去填补亏空呢。”
“你敢动我的嫁妆?!”徐氏苍白的面色都被气红了,额角隐隐渗出细密汗珠。
也不知是疼得,还是急得,亦或是被气着了。
卫元卿摊手,“我当然不敢呀,不是还有祖母呢嘛,她老人家若是不好动您的嫁妆,将您娘家的父母唤来,也有可能哦。
到时嘛,丢人的可还有你们徐家呢。”
徐氏:“!”
她一手猛然捂住胸口,只觉得心脏都被气得抽抽的疼!
可徐氏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比谁都清楚老虔婆锱铢必较的性格,贱蹄子这些假设完全有可能发生……
徐氏越气,卫元卿的笑容便越甜,“所以嘛,女儿也不是那等斤斤计较的人,您若是今日交给我,那些小玩意儿便权当……‘孝敬’您的。”
孝敬,她也得有福享受才行!
今日卫元卿的确不会计较,可该是她娘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
她会让徐氏一点一点,全部吐出来!
卫元卿的语速很慢,音调很柔,明明该是悦耳动听的声音,听在徐氏耳中却像是念紧箍咒一般,絮絮叨叨念得她脑仁疼。
她是真的头疼,心力交瘁的疼,脑子乱成浆糊,再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五小姐,这毕竟不是小事,就算您着急,也容夫人缓上两天吧。”
崔嬷嬷是徐氏的乳娘,徐氏被接到定远侯府时她便跟来了。
与徐氏的感情最为亲厚,怎么忍心自己如珠如宝捧着长大的小姐受委屈?
哪怕徐氏如今已成为定远侯夫人,在崔嬷嬷眼中也永远都是需要她保护的娇小姐。
缓两天?
让你们再不要脸地偷些东西出来?
“好。”
卫元卿竟是痛快地答应了。
连威逼利诱的话都不再说,提步便往外走。
紫嫣长舒一口气,默默给崔嬷嬷比了个大拇指。
谁知,崔嬷嬷却是一脸凝重。
夫人也是。
尖锐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来,“关门!紫嫣快关门!”
卫元卿哪会真的离开,脚步都是刻意放缓地。
她在赌。
赌,徐氏不敢赌。
还好,她赢了。
卫元卿一脸不解地看向徐氏,“母亲这是要做什么?”
“你去哪?!”徐氏愈发暴躁,配上她此时这副尊荣,活像个疯婆子。
“当然是去祖母那里啊。我说了,今日要,母亲既然不给,我便只能厚着脸皮去求祖母为我做主了,即便她老人家觉得我尚还年幼,那也应该交由祖母保管。
你说,谁愿意将身家放在一个强盗手中?”
卫元卿再不客气,将徐氏最后一层脸皮扯下来。
徐氏气得浑身颤抖,“你——崔嬷嬷给我掌她的嘴!既然唤了我一声母亲,那我这个做母亲的,便有权惩治目无尊长的不孝子!”
“啧,那我还叫错了呗?也是,或许不仅仅是强盗呢。”卫元卿唇角勾着笑,那双黑漆漆的瞳仁却如淬了毒的尖刀,直直插向徐氏的心脏。
徐氏竟然被吓住了。
有那么片刻的晃神,她似乎看到那个女人临死前满含怨恨的眸子……
“你、胡说什么?!掌嘴!掌嘴!给我狠狠教训这个死丫头!!!”
崔嬷嬷也有点怕,但徐氏的命令向来是她的方向标,指哪打哪。
卫元卿站着没动,灵儿却从她身后站出来,像保护神一样守在身侧。
“我这丫头力气大,崔嬷嬷还是省省吧,若伤到您,今日之事定会传得人尽皆知。”
如今的卫元卿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说今日将嫁妆要回来,岂能容她到明日?
“你——你——”
“夫人给不给?”
竟是连母亲也不再叫了。
“最后再提醒夫人一句,您这监守自盗的行为,也是腌臜事儿呢。”
腌臜事儿……
徐氏一听这个词儿,便不由得想到半个月前老虔婆的警告,若是府中再发生腌臜的丢人事儿,你这个侯府夫人便算做到头了……
“好好好!真是我教育出来的好女儿!”徐氏咬牙切齿,“崔嬷嬷,将库房钥匙,以及王氏当年嫁到侯府后那些未过明路的文书,通通取来!”
徐氏满眼恶毒。
想要嫁妆是吗?那其他东西,你也要一起为你母亲好好收着才是!
未过明路的文书?
什么意思?
前世的卫元卿从老夫人手中直接收到的便是库房钥匙,以及陪嫁单和礼书。
至于什么文书,还是未过明路的……卫元卿从未听说过。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崔嬷嬷才姗姗而来。
徐氏也在紫嫣的巧手下,重新装扮一番。
与崔嬷嬷一同前来的,还有两个粗使丫鬟,手中均捧着高高摞起的文书。
卫元卿:“……”
到底是什么文书?
让刚刚还是一脸颓然的徐氏,此时像只斗胜利的大公鸡。
徐氏一直从铜镜中观察卫元卿的表情。
那死丫头始终平静的脸上,终于在见到文书时,有了一丝茫然错愕。
打发两个粗使丫鬟出去,徐氏眼中尽是幸灾乐祸的得意,“知道你父亲为何如此厌恶王氏吗?”
厌恶吗?
卫元卿不知道,那时候她还太小了。
不过从前她总听说定远侯爱极了亡妻,所以才讨厌她这个导致亡妻难产,身体落下病根的女儿。
但这些都是屁话,卫元卿早就知道定远侯并不爱王氏。
否则怎么会在一年之内抬妾为妻?
她起身,抚了抚裙上的折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夫人,您有空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丈夫,免得抬妾为妻的笑话在定远侯府二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