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干透的血渍还粘连在它们嘴边的毛发上，装满了同伴骨肉的肚子鼓的像是一只只气球，仿佛随时会炸裂开来。
骨头被咬碎的声音还未停歇，同过道中站着的学生的哭声融入一体，最开始只是小声的啜泣，而后成了抽泣。
魏乾溪的手和她紧贴着，微微颤动着，肤感很凉。
“小姑娘，你快点过来，一会儿老鼠跳上去把你们吃了咋整，你看看那些畜牲们的样子，都疯了！”最开始的那位大叔操着纯朴的口音朝她喊道，方正粗糙的脸上满满都是真诚。
“是啊是啊，你那些个肉哪够它们吃啊，它们把同伴都吃光了，更别说你们了。”身边的那位高跟鞋女士也应和道。
乘客们的视线也纷纷落在他们的身上，夹杂着好意的话如泉水般喷涌而出，林初豫的视线转向他们，在与他们对视的瞬间，胸腔里的心脏一点点紧缩，一股凉意顺着她的背脊往上攀升。
与前面那些“人”的完美的掩饰不同的是，藏在人群角落里的那一双双眼睛，其中全是藏不住的贪婪与兴奋。
甚至有些“人”还直勾勾的盯着吞吃的老鼠，喉结滑动下不自觉的咽下了口水。
怪诞又荒谬。
林初豫没有回话，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走向了终点，他们三方对峙着，直到一方忍不住妄动为止。
“滋滋滋…午餐时间到……滋滋滋…请各位列车员马上回到岗位……”
仿佛有一只手在暗中操控着这一切。
吃的肚子圆滚滚的老鼠们在座椅上磨着尖锐的爪子，发出滋滋的声响，在听见广播后却都停止了动作，又用充满了恶意的眼珠子盯着他们看了一眼，跳下座椅后很快消失了。
就像是突然出现那时一样。
轱辘轱辘。
一位黑皮列车员和一位白皮列车员推着售卖车走了进来，看见乘客们把过道堵的严严实实的，微皱了眉目，“请大家马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有需要购买午餐和其他食物的可以来此购买。”
林初豫愣了一下，他们几乎长的一模一样，除了肤色，而且让她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座位上有死老鼠！”那位女士开口道，明显不是很希望回去。
“怎么会？”黑皮列车员的眼神望向她，脸上的表情可算不上好相处，“我们列车虽然是老线，但每次上路前都会有消杀等一系列措施，请您不要胡说。”
“怎么会？！我明明看见了…”女人还没说的话戛然而止，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现象，整个人都愣住了。
林初豫也瞪大了眼睛。
只见刚刚还混乱糟糕的车厢，在这两位列车员来到之后，老鼠的残尸和它们留下的斑斑血迹消失了，车厢再次恢复到了他们刚刚进来的那副模样。
站在走廊上的乘客们一个个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只除了大叔女人和那对小情侣。
其他人都谈笑着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只留下他们几个显得格格不入。
“不是的，不可能，这么会…”还残留在女人脚下的另一只高跟鞋被她跑掉了，她光着脚跑到了车门口，几乎用力的拍打着车门，想要逃离这里。
一时只能听见女人的哭腔和塑料袋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啧。”白皮列车员走向了她，哭喊声戛然而止。
“很抱歉给大家带来不好的体验，这位乘客大概是患有精神方面的急症，我们会帮助她联系乘警，送她安全到家，祝大家旅途愉快。”他偏过头朝他们笑了笑，伸手扶着女人的肩膀，将她一步步带离了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林初豫的错觉，她总感觉他的视线一直都盯着她一个人，而且似乎认识她？
“阿豫…别看了。”林初豫还没给来的及细想，魏乾溪抓住了她的手，熟悉的猫瞳望着她，却让她感觉出了几分陌生。
林初豫抿了抿唇，抓住了魏乾溪的手指，伸手在他的左手食指处摸了摸。
是的，没错，在食指与中指相靠的里面，有一处小小的鼓起，那是一个结了痂留下了痕迹的小伤口，是魏乾溪六岁的时候不小心弄出来的，因为位置太隐秘了，没什么人知道。
她觉得处处都很诡异。无论是这个列车还是魏乾溪，都给她一种违和的感觉。
她似乎不应该…不应该和魏乾溪继续亲密。
可他们是恋人，是最亲密的人。
“小姐姐，你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嘛？”她们前排的小情侣中的那个女孩子转过了头，脸色苍白的向她询问道。
“这还能是怎么回事，消失的老鼠，暴躁的列车员，和这个封闭的空间，一看就是老套的恐怖故事。”女孩子的男朋友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脑袋向四周张望了一番，语气里还带着兴奋。
恐怖故事？可能不尽然，这不像一个纯粹的恐怖故事，而且似乎藏着什么规则。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记忆想涌出，林初豫握紧了座椅上的扶手，冰凉的触感让她有些高热的脑袋逐渐冷静了下来。
车窗外的树影婆娑，列车在空旷的平野上行驶，路过的风景都被笼罩在一层白雾里，让人看不真切。
林初豫盯着车窗发呆，几乎是下意识的在玻璃上写下了一个100。
100？什么100，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个数字？
“啊！”前排的女孩子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很快就又失去了声音。
林初豫望过去，只见女孩子的嘴被他男朋友捂住了，双目瞪的大大的望着厕所那边，那里，刚刚被列车员带走的那位女人正在慢慢的往她之前的位置走去。
她的头发披散着，本来就白的脸上浮现了一层死气，随着她的走动，空气里传来了一股难以言说的腐烂气息，就像是刚刚的老鼠的味道一样。
她的手里拿着一个餐盒，水渍顺着她的脚踝拖拽在过道上，两只白色的高跟鞋也被重新穿在了她的脚上。
“她…她…”直到女人重新在座位上坐好，前排的男孩子才松开了捂住他女朋友嘴的手，整个人的额头上满满都是冷汗。
“怎么了？”林初豫望向惊魂未定的女孩子，向她递出了一张卫生纸。
纸巾刚被接走，手又再次被安安静静的坐在她旁边的魏乾溪牵了回去，他有些不高兴瞪了她一眼。
“别随便和人搭话。”林初豫脑子里一直绷着的一条弦松了，嗯这熟悉的占有欲，除了她的西西也没谁了。
“她…她刚刚看我了……”女孩子的话音刚落，便看见她的男朋友沉下了脸色，甚至还往远处挪了挪。
“别乱说，她怎么可能看你，她都…了…你别乱想。”那个男孩子胡乱的说道，想了想自己也觉得恐惧，又小心翼翼的瞧了那女人那边一眼，然后僵住了身体。
只见那个女人慢条斯理的打开了她刚刚拿起手里的饭盒，里面正盛着一只老鼠，还活着，在饭盒里吱吱的叫。
她伸手抓着它，没顾它吱吱的叫唤声，一口咬下了它的脑袋。
溅出的鲜血滋在她的脸上，顺着脸颊往下滴落。
滴答…滴答。
直到吃掉了它的半个身子，她僵硬的动作变得生动了些。女人抬手抹去自己脸上溅上的血珠，眼球转了转，扭头看向了他们。
一张诡异的泛着红润的脸颊转向了他们，林初豫看见了前排女孩子颤动个不停的肩膀。女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踩着那双纯白的高跟鞋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哒…哒…哒。
她朝他们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当然，她的嘴角没有血和毛的话会是温柔的。
“你们也想吃嘛？”她伸手，略显羞涩的将自己的头发往耳后撩了撩，然后热情的将她的饭盒展示给了他们。
里面，还残存着半只老鼠的尸体，又红又白的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