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来电铃声是最烦人的，穆青衡从被子里伸出手，将电话接通。用宿醉后疲倦沙哑的声音问：“谁啊？”两个字，充满了被吵醒的怨气。
应文竹一听就缩了缩，穆青衡有轻微的起床气，一时着急，她给忘了。忐忑开口说：“青衡，吵醒你了，抱歉啊。是这样的，我今儿要和老公孩子一起回老家，我家德宝能不能放你那里？”
德宝是应文竹养的一只萨摩耶，乖巧可爱，对谁都笑。
穆青衡翻了个身说：“怎么突然要回老家？不是说今年把你爸妈接过来过年吗？”
应文竹说：“昨晚上我爸摔了一跤，腿骨折了，来不了，我们就打算过去。明天就是除夕，德宝没人照顾。”
明天是除夕？哦，对，昨晚公司聚餐，她喝多了，现在头还疼。
“行吧，你送过来，正好给我作个伴。”穆青衡坐起来，挂了电话打算去洗漱一下。
上次在烤肉店见沈朝还是两天前，那之后沈朝又没理她了。
简单地冲了个澡，打理一番后，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应文竹送狗来。穆青衡本身物语就不高，这两年一心扑在工作和找沈朝上，对家里的事就更不上心了。
她看着有些空旷的家，心想，好像自己要是养只狗也不是不行。
这样想着，她就起身开始给为数不多的家具们挪动位置，好让德宝过来了更有地方玩。
正收拾着，手机响了一下，她停下手里的活，去看消息。
沈朝发来了一篇有点长的内容，是小米南瓜粥的烹饪方法。很长一条，写了很详细的过程，火候、时间、南瓜要怎么处理、小米要泡多久。
穆青衡看得心里很暖，但又奇怪沈朝怎么好几天不理她后突然发这个给她。
她不敢问，只能回了一句「谢谢，我会做的。」然后刚准备下单南瓜和小米的时候，沈朝的消息又发来了「我在你小区门口。」
穆青衡惊的手机都掉了。
小区门口的沈朝提着一个塑料袋，穿了身白色和雪融在一起，利落的短发裹在毛线帽里，整个隐隐透着一股病态。握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呼出的雾气也一阵接着一阵。
她给沈辞发消息「姐，我按你说的做了，下次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沈辞没理她，她就往上翻记录好几条都是她发的「我在你医院楼下，车子开得慢，你让灯闪一下。」
「姐，闪一下我就走。」
「求你了，就一下。」
沈辞回了句「你走吧，林芮说你的病没有好转，为什么不听话？你不能再这么大量吃药了，你的体检报告是什么样的你自己应该知道。小朝，我求你，和她相处一下。」
沈朝在家想了两天，然后提着菜来到了穆青衡的小区门口。
等穆青衡裹着羽绒服出来的时候，沈朝冻的脸都有些红。
又穿这么少，她在心里说着。太冷了，她心疼。也顾不上说话，拉着沈朝就往小区里面走。
一直到进了楼栋，她才问沈朝：“怎么突然来了？”
沈朝说：“你说你一个人过年。”
是，那天她是这么说了，也是暗示沈朝来找她，但没想过沈朝真的会来。
家里暖气很足，穆青衡进屋后就脱了外衣。转头去看沈朝时，发现这人只穿了件单衣加一件外套。
她皱眉问：“你怎么只穿这么一点，会病的。”
沈朝拿着衣服打量着穆青衡的家，说：“不会，能不能把温度调低一点？我怕热。”
穆青衡因为沈朝的突然到访脑子还是懵的，根本想不到沈朝为什么怕热。连忙拿起遥控器去调整温度。
她连手脚都像不会放了一样，带着局促的说：“坐吧，别站在门口。”
沈朝提着菜去了厨房，然后发现厨房里面连口像样的锅都没有，她皱眉问：“你平时吃什么？”
“就，外卖、泡面…什么的,,,”穆青衡声音越说越小，因为她说外卖的时候沈朝的脸瞬间就黑了。
她看着沈朝将菜放在台面上，往门口走，慌忙地开口：‘你去哪？喝杯水再走吧…”她还想和沈朝多待会。
沈朝说：“没有锅怎么做饭？”
穆青衡一愣：“你是要去买锅？”她摸不清沈朝的态度，说疏离吧，又不抗拒和她肢体接触。发消息不回，见面了却很老实。
门口的沈朝已经换好鞋子了，问她：“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刚准备说好，又想起应文竹说要送狗过来，一时有些为难。犹豫之际，沈朝已经不耐烦地推开了门。
一只毛茸茸的脑袋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德宝看见沈朝，两只前爪已经瞬间搭上去了。沈朝的声音也变得柔和了，接住德宝问：“你是谁家的呀？”
拉开门的应文竹一脸尴尬，不知道要不要和沈朝打招呼。
注意到德宝身上的牵引绳，沈朝抬头看过去，笑着说：“你的狗吗？多大了？叫什么？”
应文竹以前听穆青衡吐槽过沈朝的这个毛病，但亲眼见还是第一次，她僵着笑回答：“叫德宝，六岁多了。”
沈朝大概只想问个名字，很快就投入到和德宝的互动了，完全没想到自己堵住了门。
应文竹说：“要不，你先让让？”她松开手里的绳子，德宝就跟着沈朝走了。
穆青衡走过去接过应文竹手里的东西，问她要不要进来坐坐，应文竹摆手：“不了车子就在楼下。”她看了眼沈朝，小声的和穆青衡说：“这么快就同居啦。”
“没有，她过来做饭的。”穆青衡说的声音也很小，怕沈朝听见。
看着应文竹进了电梯，她才突然想起应该和她说一声，不要和别人说沈朝还活着的事。她急忙给应文竹发消息，那边过了一会回了一个好的手势。
德宝很喜欢沈朝，刚见面一会儿就已经给沈朝露肚皮了。她想起以前沈朝和她说过，小猫小狗能知道谁会对自己好的。
看着沈朝脸上的笑意，她想起那份病历。
上面说的是很难有别的情绪，不是没有。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走到沈朝身边，问她：“还出门吗？”
沈朝忙着逗狗，但还是听见她的话，说：“要去的，你先去换衣服吧。我找一家能允许狗进去的超市。”
“你要带着德宝？”穆青衡不太情愿。
沈朝抬头平静地看她：“要的，你把它一个丢在房子里，它会难过。”
这一瞬间，穆青衡觉得沈朝和她说的是：“你把我一个人丢在房子里，我会难过。”
穆青衡不敢再看，匆忙进了衣帽间。
捏着衣服的手在颤抖，因为沈朝忘记了，所以她们才有这种难得的平静。沈朝忘了，她不该忘。
换好衣服再出来，沈朝已经牵着德宝等在门口了。进电梯穆青衡按了负一楼想去开车，沈朝拦住她说：“老萧会开。”
穆青衡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车里依然没有开暖气，老萧穿得厚实得很。沈朝坐在窗边，德宝乖巧地靠在她腿边。脑袋一直在拱沈朝的手，想让她摸摸自己。
沈朝低头看过去，拍了拍自己的腿，德宝就把前爪搭上去了，然后在沈朝怀里蹭。德宝谁都喜欢，但第一次见就这么黏着陌生人还是第一次。
穆青衡看得心软，就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应文竹。
过了一会那边回复说「小没良心的，它肯定又把我给忘了。」
穆青衡「哈哈，它可能知道谁和自己亲，聪明着呢。」
应文竹发了个得意的表情过来「那可不，我家德宝可是上过专业课的。」
「什么课？」
「有段时间隔壁住了个驯犬师，给德宝做过情绪抚慰犬的培训。还说它是个好苗子，要我送去专业机构。但是我怕它以后对谁都抚慰一下，容易被人拐走，就没让它去。」
穆青衡愣住了，她转头去看沈朝。德宝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她身上去了，被沈朝抱着，巨大的狗身挡住了沈朝的半个身子。
沈朝现在，是需要安抚的状态？为什么？因为坐车？
她忽然意识到，那张病历上写的不完全，沈朝身上还有很多问题。
下了车，沈朝牵着狗和她一起进了超市，德宝紧贴着沈朝，颇有一种护卫的意思。
沈朝的目标很明确，厨具，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不一会就堆满了车，穆青衡觉得她买的有点多，就拉着她说：“多了，我吃不完的。”
“慢慢吃。”沈朝又拿了一瓶料酒。
穆青衡眨眨眼，继续说：“可是我不会做饭。”
德宝在这时叫了一下，沈朝揉了一把它的狗头说：“一会给你买点做肉丸子的材料好不好？这几天都给你做。”
购物车被穆青衡拿了过去，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牵沈朝，沈朝没躲开。
两个人牵着手，沈朝说：“不好拿东西。”
穆青衡说：“我给你拿，还要给你买衣服。”
“老萧一会带我回家。”沈朝偏头不看她，一旁的德宝蹭着她的裤腿。
穆青衡晃了一下手，说：“那要买牙膏和毛巾。”
看着沈朝没说话的默认状态，穆青衡发誓，等德宝送走后，她也要养只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