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血肉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下意识地发着抖就往漆黑角落里缩去。
丽丽从矿泉水瓶里爬出来：“姑娘，别躲了，小师傅能看到你，她是来帮你的。”
“你看，我也是鬼，你别怕，小师傅人很好的。”
那位竞争者这才缓缓开口：“对不起，我的模样是不是吓到你了。”
“有人寻我来帮你，你为何不走？是有何执念，我能帮的一定尽量帮。”
竞争者摇头，讲课时走来走去都没散架的身子此刻脑袋居然因为晃动掉了下来，丽丽有些嫌弃但还是帮她捡了起来。
“谢谢。”
“不用谢，你叫我丽丽就好，你叫什么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吴招娣，你们可以叫我招娣。”
“招娣，既没有执念，又为何要缠上李双双？”
？
“小师傅，我没有纠缠谁啊，我，我只是…在…在，上，上课。”
“你平时给学生上课，都在这间教室？”
慕辰星问完，对方居然沉默了，还一副我都不想说的样子。
她等了一晚上，蚊子都喂活好几代了，实在没有太多的耐心等她酝酿情绪。
死都死了，哪来那么多情绪要人迁就。
慕辰星摸出一张离火符：“我的脾气未必有你以为的那么好，我问什么，你知道什么就答什么，不然我可不排除用暴力的方式彻底送走你！”
丽丽见状，也赶紧帮劝：“招娣，这有什么难回答的，又不是问你和你相好间的亲密事。”
“唉，你…你说……话怎，怎么这么，这么露骨，俗，俗气！”
奇怪，她刚刚说话明明不是这样啊，难不成一紧张就结巴，不过丽丽的话倒是提醒了慕辰星。
吴招娣在说到自己对象的时候，浑身的震颤让更多的碎肉鲜血都掉落下来，胸腔里面已经森森可见白骨以及那同样被摔得粉碎停止跳动的心脏。
“行，你不说我去找你相好，活人的嘴总好撬过死人的，万一我不小心把她也送来见你，你可要记得谢我啊。”
“哎，别……求求…你，不，不要，我……我…说。”
慕辰星的激将法果然有用，几乎不用怎么功夫，吴招娣就全部都说了。
因为紧张结巴了，原本一分多钟就能讲完的事情愣是让她讲了快十多分钟，慕辰星又被迫接着多喂了好几代的蚊子。
吴招娣家里还有个弟弟，如同她名字一样，家里对她并不上心，但她也不在乎，她有自己的世界。
她热爱数学，靠自己打工挣钱念完了研究生，想留在母校里任教或是做研究。
别人眼里枯燥无趣的生活，是她心之向往的乐园。
吴招娣毕业后，一年又一年参与数学系的招聘，明明条件都满足，却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落选，但她的男友还是一直支持鼓励她完成自己的梦想。
于是她今年打算转换赛道，曲线入职，便报了辅导员岗，最后，学校经过综合考虑，选择培养年轻人，她再次落选。
因为这个，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事无成毫无用处，多年来压制的自我否定渐渐冒出来占了上风，便和男友分了。
家里那边本就血缘寡淡，吴招娣更是没什么牵挂，于是在拟聘用通知出来后，她选择了从高楼一跃而下。
也许是自己对数学的痴迷，她才会一直在这间屋子里徘徊不走。
“小师傅，我的情况就是这样，吓到你的那位朋友，我很抱歉。”
慕辰星：“……”
就因为这个就想着去死？人人心理承受能力都这么差幽冥装得下么。
但她也知道，特殊的成长环境会对一个人的言行起决定性作用，莫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那我问你是不是一直在这间教室，你为何不答？”
吴招娣整个身子都开始抖动，又结巴了：“我…我，没…教学…资格，是我，我的导师给……给我机…机会，让我上的。”
她刚说完，就忍不住将自己皮连着的断掌往嘴里塞去，张开的血盆大口把眼睛鼻子都往脑门上挤去。
这话她不想说的，可是面对慕辰星，要么不说，要么说了她就得说真话，她抗拒不了。
能帮导师给学生上课，那她的学术水平怎么样也不会太差，至少会是导师的得意之徒。
吴招娣这么热爱数学，在她交代的话里却没有半句关于她导师的话语，唯一一句还是不得不说说漏的，这不正常。
从她上课的熟悉程度，她应当不止帮忙上过一两回，能让导师怎么放心的学生，其表达沟通能力怎么会差呢，怎么会一直面试不上呢？
吴招娣自己也说了，明明在先前的应聘里，她的条件都是满足的。
再有，她的家人，刚分手没几天的男友，就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她么。
警方结论已出，为什么她的尸身还留在冰冷的停尸房里。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她都承认了自己没有执念，愿意离开。
这世上有遗憾的人，有遗憾的鬼多的是，只要没付酬劳，自己都没有必要帮忙操心。
“我送你离开吧。”
“……麻烦了。”
慕辰星在白蜡烛烛芯滴上一滴血，点燃，黄色火焰里跳动的正是缩小版的吴招娣，是她生前原本的模样。
缩小版的吴招娣全身被火焰笼罩，炙烤，她的面容极度扭曲狰狞。
“一开始可能有些疼，你忍忍，过了就好。”
过了，就散了，一切都结束了。
照例，慕辰星还是想问一下在他们的世界里到底有没有轮回，可一想到之前问了两次，都没有问出结果，而此刻的吴招娣看起来也是恍恍惚惚的，觉得还是不问了。
吴招娣慢腾腾走了过来，她抬起一只脚，火焰上飘出的烟气立刻像疯长的藤蔓一样将她的双腿捆住，猛地往火焰里拉去。
她半截身子还在火焰外，碎掉的胳膊在地面上不断挥舞乱抓。
身体本能的疼痛还是会让她抗拒想逃。
丽丽嗖地蹿回矿泉水瓶里，那鬼撕心裂肺地哭喊让她也不禁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慕辰星在，自然是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她也是第一次用火送走鬼，知道她的痛楚，便道：“吴招娣，你一定是一个很好的人，才会为了不拖累你的男友选择和他分手吧。”
慕辰星本意是想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没曾想就是这么随口八卦一问，就给她问出了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