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唐自知坐在床边,手里胡乱拨弄着手机,丝毫看不进去。
又看了一眼卧室,装修还是以前的装修,却随着闻深私人物品的填充,俨然像换了一种风格。
书桌上多了一台电脑,书架上多了几本经济学和国际贸易的书,衣帽间也被闻深的衣服填充……这间卧室时隔大半年后,才看起来像个真正的婚房。
他们同住过好多次,陪唐自知回家时,他们一同睡在唐自知的闺房里,去爱丁堡游玩的时候,他们在睡在同一个房间中。
可没有这次给唐自知的心里冲击大,陈澜如果要在这里住好几个月,就意味着她与闻深要扮演恩爱夫妻好几个月。
唐自知捂住了脸,如果能和闻深的关系更近一点,好像也不错。
闻深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唐自知盘腿坐在床上,投影仪缓缓下降,她转头,指了指闻深,“闻深,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看剧?”
话里话外带着些撒娇的意味,但明显是有效果的。
只见闻深点了点头,他还是穿着和唐自知同款的情侣睡衣,拿过放在床头柜的婚戒,套进自己的无名指中。
看到唐自知的头发,他说,“先把头发吹干吧!”
唐自知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她从浴室里拿出吹风机,放在闻深的手里,转过身去,“你帮我吹好不好?”
闻深了然,帮唐自知搬了椅子,他站在唐自知的身后,不太熟练地拨弄着唐自知的头发,她的头发很长,他怕弄疼了唐自知,手下的动作格外温柔。
投影仪里播放着电视剧的前奏,吹风机的热度轻抚过唐自知的头发,身后的人离她很近,散发着男性的荷尔蒙。
唐自知闭着眼睛,全身酥麻。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干燥的头发掠过闻深的脸,他放下吹风机,同时手也从唐自知海藻般的发间离开,嗓子有些发痒,他声音沙哑,“可以了。”
唐自知站了起来,头发上还有吹风机留下的温度,痒痒的感觉正在快速抽离她的身体,她冲闻深甜甜一下,“谢谢。”
电视剧里演着落俗的偶像剧,男主在雨中声嘶力竭地挽留女主,女主躲在房间里,悲痛万分,有些爱,似乎在分开与错过后才会明了。
唐自知不喜欢这样的剧情,她扭过头,闻深看地投入,他好像从来不太在乎看什么,因为不管是什么,他都能看的很认真。
唐自知用手指戳了戳闻深,“我突然有个想法,想投资拍一部青梅竹马的故事,没有这么多套路,没有这么多挫折,也没有这么多竞争者,男女主情投意合,一切都水到渠成。”
闻深思考了一下,“任何投资都需要前期大量的调研,我不清楚影视行业的运转规则,不过我想数据不会骗人。”
闻深理性的分析让唐自知有些失落,她“哦”了声,垂下了头。
旁边的男人见状笑了笑,他捏了捏唐自知的手,“你要做的话,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的很好。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也可以做投资人。”
唐自知开心了起来,她仰起头,重重地点头,眼睛里盛满了柔和的目光,毫无保留地吸引着闻深。
他伸头,在唐自知的头发上轻轻拍打了一下,“好了,该睡觉了。”
唐自知藏在头发下的耳朵悄悄地红了一个度,她用遥控器关掉投影,麻溜地钻进被窝里,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胸口。
她以为她会睡不着,结果和闻深互道晚安后没多久,她就进入了梦想。
早晨的闹钟叫醒了唐自知,也叫醒了闻深。
这本来不在唐自知的意料范围内,闻深的睡眠实在太浅了,她特意将手机铃声调成了震动,还是吵醒了闻深。
唐自知略带歉意的小声对闻深说,“抱歉抱歉,现在还早,你再睡会儿。”
闻深没有睡,反而床上坐起来,拿过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一眼,才五点半,“自知,你起这么早干嘛?”
毕竟在他的记忆中,唐自知从来没有这么早起来过。
唐自知的声音依旧很轻,“我起来做早饭。”她特意学了打豆浆,就是想在陈澜面前好好表现,让陈澜喜欢她。
闻深听后苦笑不得,他把唐自知拽回到床上,“你不用这样,你只管安安心心地睡觉,早饭有人做。”
唐自知觉得自己还能在挣扎一下,“可是……”
“别可是了,睡觉。”闻深难得霸道地替唐自知盖上被子,一只手在搭在被子上,好像怕她跑了。
这样的后果就是,当唐自知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太阳都要穿透遮光性极好的窗帘,她看了一眼表,已经十点半了。
急匆匆地收拾完就下了楼,陈澜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放慢了脚步,走过去给打招呼,“妈,早上好。”
陈澜点点头,她拍了拍她旁边的沙发,“自知,过来坐。”
陈澜看着是一部献礼剧,扮演者都是老戏骨,剧情紧凑不拖沓,刚播出的时候,被网友天天送上热搜。
眼下陈澜看的专心致志,唐自知决定投其所好,“妈,你喜欢这里的演员啊。”
陈澜点头,“王亦朗,我大学毕业那年,他刚出道,才十七岁的年龄。一转眼我都快五十了,他还很年轻。”
陈澜不禁感慨,当年王亦朗的专辑成堆成堆的往家里买,还托关系要王亦朗的签名照片,现在还放在家里。
时过境迁,陈澜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为人妻、为人母,也不追星了,而王亦朗星途璀璨,依旧活跃在镜头中。
如今再看,思绪万千。
唐自知一听,心里乐开了花,王亦朗她知道,最近在参加综艺节目,制片人正好是唐自知的朋友。
她拿出手机给那位制片人发了微信,问她下一期的录制时间,并让她给自己留两个好位置。
制片人回复了时间,说最近一期就在后天,位置没问题,绝对是视线顶好的VIP。
唐自知放下手机,“妈,王亦朗最近在录节目,我带你去看吧!”
陈澜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怎么能麻烦你呢。”
唐自知双手放在陈澜肩膀上,“哎呀,妈,你忘了我就是这个行业的吗?”
陈澜这才松了口气。
排练的时间在下午正式开始,唐自知特意带陈澜早去了一会儿,陈澜喜欢插花,给王亦朗带了一束她亲自从花园里摘的花,并且喷了她自调的香水。
制片人亲自带她们去了后台,王亦朗已经画好了妆,在背歌词,虽然也四十多岁了,但仍然像个三十出头的小伙子。
在来的前一天,陈澜主动邀请唐自知一块去做了美容,先下她满眼带笑,将花送给了王亦朗。
唐自知去包里取出专辑,替给王亦朗,“王老师,我妈妈特别喜欢你,你能给她一个签名吗?”
王亦朗认出了唐自知,爽快地接过专辑,“乐意至极,唐总。”
制片人也在一旁说,“给阿姨和王老师拍照合照吧。”说完就朝外喊,“王老师休息室来个摄影小哥。”
唐自知道谢,制片人却笑着打趣,“难得唐总开口,我肯定要把事情办好。”
整整四个小时,唐自知陪着陈澜,看着她嘴角的笑从来没有停过,看她满眼都是光,看着像个孩子般和周围的人一起呼喊。
王亦朗早年是唱歌出道的,这次节目,他专门表演了自己的成名曲《要爱》,旋律轻柔,歌词写得很浪漫,陈澜也跟着轻轻哼唱。
仿佛这个时候,陈澜不是闻翌的妻子,不是闻深的母亲。
像是与几十年前的自己在时空中重叠,她是陈澜,她敢爱敢恨,她在人声鼎沸中,找回了她自己。
唐自知为陈澜录了很多视频,都发送给了闻深。闻深说他会早点下班,接她们回家。
为了避免散场的人流量,制片人提前给唐自知打了招呼,让她们从员工通道提前离开。出去的时候,陈澜脸上依旧带着笑,对唐自知说,“谢谢自知,妈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唐自知回以一笑,“妈开心就好,我也很开心。”
陈澜说不回家吃饭了,趁着开心,她请唐自知和闻深吃饭。
闻深的车就停在电视台的门口,天气已经很热了,晚上的风夹带着热气,他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里,站在外面,看到她们后,朝这边走了过来。
电视台的门口一向有很多粉丝聚集,有人认出了唐自知,喊了声,“自知姐姐。”
唐自知露出官方笑容,虽然不知道是谁喊得,但还是挥了挥手。
紧接着,事情就不受控制,喊的人越来越多,唐自知听到有人说,“姐夫好帅。”她急忙催促着闻深上车。
陈澜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她也不太关注国内的事情,坐到车上,她好奇地问,“自知,这么人认识你啊。”
闻深笑着给她解释,“妈,自知的公司有很多知名艺人,粉丝基数大,而自知有时候会陪公司艺人出席活动,所以认识她的人也多。”
陈澜了然,“难怪今天在后台,有很多工作人员给自知打招呼。”
唐自知转过头,“妈,改天我带您去看演唱会,可热闹了。”
陈澜连忙摇手,“我就不去了,这都是年轻人看的,今天已经够疯狂了。”
话是这样说,在陈澜去上厕所的时候,闻深给唐自知说,“今天谢谢你了,看得出来,妈真得很开心。”
唐自知摇头,“都是一家人,你又见外了。”
闻深低头,浅笑了一下,但眼底笑意很浓,“以后不会了。”
陈澜选了一家私房菜,已经开了很多年,在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父亲就经常带她来吃,到最后陈家居家移民,也会时不时的回国来这里吃上一次。
闻深提前打过招呼,得知陈澜也在后,老板特意送上了上等的龙井茶。
菜一一上齐后,陈澜把手机给闻深和唐自知看。
唐自知和闻深坐在一边,陈澜单独坐在一边,两个人共看一个手机,头挨着头,很是亲密。
陈澜让他们看的是一个小孩子的满月照,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
“阿深,张英阿姨你还记得吗?”
“嗯,当年住我们隔壁的阿姨。”闻深对小时候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他们住的联排别墅,邻里之间挨得很近,闻翌经常和陈澜吵架,就是张英阿姨去安慰陈澜。
后来搬家后,陈澜也经常和张英来往。
“她儿子,比你还小一岁,孩子都满月了。”
陈澜话音刚落,唐自知就明白了,陈澜展示照片是假,催生是真。
她与闻深四目相视,陈澜问的很清楚,“我也不是让你们现在就生,就是你们给妈一个大概时间,是想今年要孩子,还是明年要。这样妈心里有数,也不催你们了。”
闻深刚要开口,就被陈澜制止,“你别给我说,你刚接手闻氏,想把重心都放在工作上,暂时还不想要孩子之类的,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不是让你们现在生。”
唐自知目瞪口呆,今晚的陈澜火力全开,再也不是她心中“温婉”的陈澜了。
闻深还想说话,唐自知从桌下拉了他一下,笑盈盈地对陈澜说,“妈,孩子我们有在考虑,但是你也知道,这件事情急不得,等缘分到了,孩子自然就来了。”
陈澜很满意,她点头,“知道你们有这个计划,我就放心了。”
唐自知舒了口气,她悄悄看了眼闻深,只见对方看着她,意思不言而喻。
唐自知在心里仰天长啸,她太难了。
她刚和闻深同住在一起,关系是一点都没有突破,哪里能生个孩子给陈澜。
这边唐自知愁眉苦脸,陈澜却兴致勃勃,说自己认识一位调理身体的医生,要推荐给唐自知。
唐自知感觉,自己真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很想告诉陈澜,她一个人生不出来孩子。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闻深,这次闻深朝她笑了一下,似乎是在说,拭目以待。
唐自知挤出一个笑,对陈澜说,“谢谢妈。”
如果人的一生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感到后悔和懊恼,今天的事情一定会进入唐自知的名单。因为她的一时大意,说错了话。
她不想骗人,尤其是长辈,但哲学告诉她,特殊情况特殊处理,鉴于情况的特殊性,唐自知自欺自人般地定义她这是“善意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