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自知大概有两周没有联系闻深,闻深也没有空想这些,债权人正式向法院提交了有关闻氏集团的破产申请,他忙的不可开交。
安城的气温一度突破四十度,闻深从法院出来,站在门口的树荫下,等着司机接他。
手机在口袋疯狂震动,他掏出手机,阴沉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阿甜,怎么了?”
“闻深,救我。”陈甜紧张恐惧的声音直入闻深的耳朵,激起他一身的汗。
闻深攥紧手掌,手上青筋暴起,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戾气:“你们想干什么?”
电话那头换了一个人:“不想干什么,闻总,就是想要钱。”
闻深听出来对方的声音,语气阴鸷了几分:“王彪,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
“闻总,陈小姐现下住着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不过三天后,钱没到账,我就不敢保证了。”王彪叹了口气,又说:“闻总,做我们这行的,不要太在意儿女情长,唐氏有意和你联姻,你如果答应了,也不会有今天这出。”
闻深听后心里怒气暴涨,当年王彪靠唐振一手提携,成为了安城最大的零配件供应商,与唐家关系密切。他不相信这件事和唐自知没有干系。
唐自知接到闻深的电话时正在开会,但开始暂停了会议接了他的电话,谁知对方第一句话就是质疑:“唐自知,王彪绑架了陈甜这件事情你有没有参与?”
还没有展开的笑容凝固在嘴边:“你说什么,我让王叔绑架陈甜?闻深,你脑子是不是有坑啊。”
闻深冷笑了声:“你告诉王彪,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别伤害陈甜。”
唐自知来了气:“听说你家已经进入破产程序了,你给王叔的钱属于无效清偿,到时候也被会法院追回。”
“走私人账户。”闻深咬牙切齿的说。
唐自知望着会议室的玻璃,上面印出她模糊的影子,她牵起嘴角,扯了一个难看的笑。还是给王彪拨了个电话。
王彪自小看着她长大,把她当做亲生闺女看,听到唐自知提起陈甜后,爽朗地应下,三天后立马放人。
王彪只有初中文化,为人莽撞,难免会有些不入流的做法。唐自知好心给闻深发了条消息,让他放心,王彪不会为难陈甜。
她不是为了陈甜,她只是不想要闻深难过。
做完这些,唐自知靠在墙上,叹了口气,她似乎被闻深压的喘不过气,她一边说着就这样吧,不要再掺和闻家的浑水,一边又不甘心,止步于此。
年少的情愫被投入时光的洪流中,染上现实的一地鸡毛,唐自知不想要爱而不得,于是,翻涌成涛。
闻深跪在书房厚重的地毯上,他的后背挺着笔直,不卑不亢。
“闻深,你从来没有让我这么失望过。”闻翌气的双眼通红,他指向闻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你和陈甜在一起,我有反对过你们吗?现在今非昔比,你竟然为了陈甜,问我要五千万。”
闻深看向闻翌,声音沙哑:“爸,就这一次,陈甜因我们而被绑架,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我们管的还不少吗?你之前替陈甜她爸陈贵还了不少赌债,又带着陈甜远离她那个糟糕的家庭,她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你没管。”
闻翌随手将书桌上的砚台朝闻深砸去:“你哪里是要五千万,你是想要我的命。”
看着闻深的额头渗出血,闻翌重重的喘气,还是松了口:“我给你五千万,不过你要和唐自知结婚。”
“爸。”
“闻深,现在只有唐家能救我们,你忍心看着闻家几代人努力的心血毁于一旦吗?”见闻深还不松口,他接着说:“我找人查过了,陈贵一直在赌,欠的钱比以前更多,并且没有放弃找陈甜。你猜,如果让陈贵知道她在哪?会不会找到她,然后毁掉她现有的生活,拉着她重回泥淖。”
闻深低下了头,口腔里弥漫出铁锈味,终是点了头。他可以反抗闻翌,但不能不管陈甜。他知道陈甜为了逃离那个家,有多么不容易。
六月安城发生了两件大事。
安城首富唐家宣布二小姐唐自知与闻家大公子闻深喜结连理,将于同年十月份完婚;第二件事便是债权人也撤销了针对闻氏的破产申请,闻家起死回生,拿下陆氏银行高达十个亿的贷款额度。
闻家找人算好了日子领证,一大早,闻深去唐家接唐自知去民政局,她穿了一件黑色无袖连衣裙,画着精致的妆容。
或许是起的太早,哈气连天。
唐家住在半山别墅,离市区有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程,唐自知嫌上班不方便,平日里住在市区的大平层里,昨晚临时被唐家父母叫回来。
闻深开车很稳,车内很安静,只有唐自知低头玩手机的游戏提示音。
她一手撑着头,一手在手机上划来划去。
想到昨天父母说的话,她心里觉得有些难受。
母亲吴明璨说她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是闻深,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除了自己难受,家人也会难受,父亲唐振说唐家永远在你身后,受委屈了要记得回家,哥哥唐自明只是拍了拍她的手,不言自明。
她觉得自己像是迎来了晚来的叛逆期,不顾一切的想要和闻深在一起,以至于拉上了整个唐家。
闻深用余光看了眼唐自知,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经历。
唐自知找他结婚时,他觉得这只是对方的一时兴起,却不想整个唐家都在后面推波助澜,到最后,结婚的事情已经不受他的控制。
而在这之前,他对唐自知的所有了解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骄傲、聪明、做事情有手段。
闻唐两家平日里没有什么生意往来,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人马上就要变成他的枕边人。
闻深直觉荒谬,但额角的疼痛提醒着他,他必须要和唐自知结婚。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将车子调转方向。
导航不住地提示“你已偏离路线,已为你重新规划路线,请在合适的地方掉头。”到最后,闻深直接伸手关掉了导航。
“你干什么?”唐自知转头问闻深,她并不想和闻深上演逃婚大作战的戏码。
“去见律师。”
半个小时后。
唐自知拿起眼前的文件夹,“对赌协议”四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将文件扔在闻深面前:“你玩我呢?我唐自知是和你结婚,不是和你做生意。”
闻深平静地签完字,把笔递给唐自知,反问她:“难道不是吗?你和我坐在这里,只为一个‘利’字。”
唐自知在心里想,是为了闻家的“利,”她是为了爱。
她笑了笑,身体向前倾,打了一个响指:“不错,生意场上没有‘婚前协议’,只有‘对赌协议’。”
面前的文件加上封页,只有三页纸,是她见过的最简单、最潦草的协议,甚至对双方的权利义务关系都没有明确,但也是让她感觉最沉重的协议。
协议约定,自闻深唐自知的婚姻关系成立之日起两年内,闻深需要将十个亿的银行贷款和唐自知的三个亿借款连本带利全部清偿完毕,如果达成,则解除两个人之间的婚姻关系;反之,婚姻关系继续保留。
唐自知一目三行,花了几分钟的时间看完了协议,她双手交叉放于胸前,红唇轻启:“你赢了和我离婚,你输了只是继续保持婚姻关系,这多没意思,敢不敢玩个大的。”
闻深看着唐自知,对方毫不掩饰自己的自信和锋芒,他伸手松了松领带:“愿闻其详。”
“你输了,就来爱我。”
当唐自知在纸上签下名字的那刻起,闻深微微勾起嘴角,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赢。
唐自知又怎会不知道自己注定要输,她只是抛了这份对赌协议去赌,用真心换真心,赌闻深会爱上自己。
或许是个好日子,民政局的队伍排的很长,她与闻深站在队里,毫无互动,格格不入。
看着周围气氛融洽的情侣们,有一个短暂的瞬间,唐自知冷静地想,值得吗?
但当鲜红的证件拿到手里时,唐自知笑了,只此一次的疯狂,哪怕最后头破血流,她也认了。
她将证件装进包里,抬头看了一眼闻深,对方的表情像是来离婚的,不过她没有放在心上:“我订了餐厅,一起去吃顿饭。”
闻深单手插在口袋里,一手将车钥匙给唐自知:“不了,我一会儿要去参加股东大会,你把车开走吧。”
唐自知没有接,她将一只脚往前伸了伸,脚上是一双银色的高跟鞋,闻深看着那只白皙娇嫩的脚,只一秒又转开视线。
“那你自己打车回,我来不及送你。”闻深的日程安排上本就没有领结婚证这一项,只是早上出门前,闻翌通知他来趟民政局。
明明是闻家仰仗了唐家,闻翌却还是高高在上的样子。
唐自知难得没有为难闻深,摆了摆手就让对方离开,戴上新入手的粉色墨镜,靠在民政局门口的柱子上等司机来接。
她大拇指按住语音,话里带笑地说:“证已经成功领完,等我踏进你家大门的时候,必须见到新婚礼物。”
“噔——”
陆可星的消息回的很快,一个贱兮兮的笑和表示没问题的表情包。
唐自知收了手机,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瓦蓝瓦蓝的天空没有一朵云,明亮、灿烂。
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