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定的紧促,唐家不想让唐自知的婚礼太寒酸,两家协商后,还是留出了四个月的准备时间。
唐自知喜欢春天和夏天,无奈十月份的安城已是初秋,她想去国外办婚礼,被闻深以工作繁忙拒绝。
她知道这只是闻深的借口,毕竟对方已经用这几个字拒绝了她无数次。
拒绝陪她试礼服、拒绝陪她去见婚礼策划师、拒绝陪她去看场地……凡是会和她见面的事情,都会被拒绝掉。
唐自知也不生气,闻深不去,她就一个人去。
她推掉了所有不重要的工作和应酬,四个月飞了四次米兰,和设计师反复沟通礼服和婚戒的设计细节。
“交给专业的人不好吗?”陆可星坐在沙发上,反复对比着手里的两张请帖,并没有发现区别。
唐自知素面朝天,长发用一根银簪随意挽在脑后,不顾形象的盘腿坐在地上,看起来十分忙碌。
“上面的印花不一样,一个花瓣大,而且花色浅一点,一个花瓣小,颜色淡一点。”唐自知回复完婚礼策划师的邮件,抬起头来对陆可星说。
陆可星两眼一抹黑倒在沙发上:“天呐,这算什么区别,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不就好了。”或许对于唐自知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她还有些难以接受。
“你说你请婚礼团队是做什么呢?不就是给出专业的意见,你把这两张请帖拿给他们,让他们给一版方案。”陆可星提议。
唐自知讲请帖收好放进包里,自顾自说道:“我一会儿要去找闻深,然后还要去试菜,顺便送你回去?”
“不用,有司机。”陆可星吃力地撑在肚子从沙发上站起来。
两个人在楼下告别,唐自知开车去找闻深,路上给闻深打了数个电话,都提示无人接听,她罕见的变现的很有耐心,没有生气。
车子停在闻氏楼下时,她给闻深打去第五个电话:“我在你们公司楼下,五分钟后见不到你我就上去。”
“等着,马上。”
闻深冷漠的态度并没有让唐自知恼怒,她倚在车门上,粉色的保时捷和张扬的她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唐自知嘴角带笑,时不时低头看表,闻深赶在最后一秒到达楼下。
“不错,很守时。”
闻深没有理睬她这句话,一手插在裤子里,一双本应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里尽是淡然,或许只是看她时才是这样。
唐自知以为他不打算同自己说话,他却开口问:“来找我干什么?”
她“啧”了声,弯腰从车子里拿出来一个袋子:“这是请帖,你有空写了。”
“不是有工作人员吗?”
“我想要你亲自写。”上高中时,她就知道闻深写的一手好字,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识。唐自知不顾闻深,将袋子塞进他手里,随后摆了摆手,钻进车里。
傍晚的夕阳灿烂,风吹起斑驳的树影,她轻哼着歌,沿着子午大道一路向西。
十月十二日,Ritz-Carlton酒店门口围着一群记者,快门声此起彼伏,更有人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写新闻稿,所有媒体都想第一时间播报这场世纪婚礼,抢占当天的新闻头条。
唐自知在休息室里,造型团队刚给她做好主纱造型,一头浓密的长发被高高盘起,头顶戴了一顶皇冠,四周镶着大小不一的十一颗粉钻。
皇冠流光溢彩,却没有喧宾夺主,唐自知仍然是最美的。
陆可星撑着肚子站在她的旁边:“这顶皇冠,可是你哥专门去港城为你拍的,都没有陪我去产检。”
唐自知撅撅嘴,拉着陆可星的手,眼里露出狡黠:“嫂子,这肯定是你让我哥拍的,我哥眼光哪里有这么好?你对我真好。”
陆可星笑的温柔,她从小和唐自知一起长大,之后一起出国留学,再到最后嫁给唐自明,唐自知始终是她最重要的人,她们是亲人,更是惺惺相惜的知己:“肉麻的话就不用讲了,要想对得起这份心意,就永远幸福。”
心口变得酸涩,唐自知握住陆可星的手:“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
尽力去经营这段开始的有些难堪的婚姻,尽力让闻深与她的爱同频。
宴会厅觥筹交错,顶部用水晶灯布置成宇宙银河,场地全部用粉色蔷薇和红木香装饰,嘉宾的椅子后面绑有粉白两色翅膀。
唐自知挽着唐振的手,站在聚光灯下,拿着手捧花的闻深从那头走来。
聚光灯一路追随着他的身影,在唐自知面前停下。
这是唐自知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可容纳四百人的宴会厅坐满了安城有头有脸的人,她和闻深一起成为主角。
闻深西装的袖口处绣了一朵立体蔷薇,和唐自知头纱尾端泛着淡淡粉色的蔷薇出自同一位设计师之手。
没有人往袖口处绣花,不顾设计师的劝阻,唐自知坚持这样做了,像是上高中那会儿,她会为自己和闻深穿了同款鞋子而开心一整天。
这些暗戳戳的细节,一如她当年心口的酸涩和雀跃。
唐振拉起闻深的手,轻轻地将唐自知的手放了上去,看起来百感交集:“闻深,我把女儿交给你了,你要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们唐家不会放过你。”
看似严厉的警告,却是唐振的不舍和对唐自知的爱。
闻深微微颔首:“放心吧!”
闻深拉着唐自知的手走上舞台,在主持人的指导下完成一个接着一个的流程。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终于到了她最紧张的环节。
与她面对面站立的闻深揭开她的面纱,头纱之下,两个人的脸靠近的很近,近到唐自知可以闻到对方胸前别着的蔷薇花的味道。
唐自知捏了捏自己的手掌,保持着镇静,她看向闻深,微微一笑:“闻先生,合作愉快。”
闻深也不甘示弱:“闻太太,我一定会赢。”
唐自知踮起脚凑近闻深的耳朵:“请不要怀疑闻太太的自信和魅力。”又落下脚,看向闻深,对方黑色的眼眸深不见底,猜不透他的思绪。
片刻的视线交错后,闻深用他温热的掌心捂住她的眼睛,她的嘴唇感到了一片柔软。
掌声雷动,透过闻深的掌心,唐自知都能感受到此起彼伏的闪光灯。
这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吻,她红着耳朵看向闻深,对方的嘴巴染上了她的口红,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大胆地挽上闻深的胳膊,朝镜头打招呼。
晚上十一点,唐自知坐在婚房的床尾凳上,借着头灯的光,看着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五克拉的粉钻被切割成精致的花朵形状,周围用碎钻点缀出叶子的形状。
粉色蔷薇,象征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放在一旁的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随着手机解锁,唐自知收起脸上的笑容。
发件人没有备注,但唐自知很熟悉这个号码,短信内容是一张聊天记录,时间显示为十分钟前,截图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对不起”三个字。
发件人是陈甜,“对不起”来自闻深。
她冷笑一声,很快发出一条消息,【我和闻深已经结婚了,还请陈小姐和已婚之夫保持距离。】
对方几乎是秒回,【唐小姐放心,我们不一样,我有伦理道德观念。】
【最好是。】
唐自知将手机扔到一旁,从衣帽间拿了一条米白色的丝巾披在自己的肩头,打开了房门。
佣人来来往往打扫卫生,唐自知叫住一个人问闻深在哪里?佣人用手指向外面的花园,唐自知走了过去。
婚房位于景深园,占地650平方米,在市中心闹中取静,院里被做了大量园艺,绿化率高达百分之八十,秋风吹过,树叶婆娑,沙沙作响。
闻深坐在花园中的长椅上,他抬头望向空中的圆月,放在膝盖上的手指间一抹猩红。
“良辰美景,借月思人。”唐自知坐到了闻深的旁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令她不喜:“怎么还不去休息?”
闻深弹了弹手里的烟灰,没有看她:“还早。”
唐自知爽朗地将手放在闻深的背上轻拍两下:“虽然我们结婚了,但是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就麻烦你睡客房吧!”
新婚的第一晚,唐自知坐在地毯上,背靠在铺着龙凤被的床,看了一夜的日记,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拉开窗帘,窗外晨光熹微,自天际尽头绵延出一道朝霞,而后铺满整片天空,新的一天开始了。
依照安城的习俗,新婚夫妇结婚第二天要一块回新娘家,叫做“回门。”
唐自知穿了身红白相间的套装,挽了一个低丸子头,耳朵戴了一对珍珠耳坠,比以往看起来更端庄成熟。
唐家派来的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管家指挥着佣人将礼物放进车里。
她换好了鞋,却迟迟没有等到该来的人,她问管家:“陈伯,闻深呢?”
管家变得有些犹豫,低着头不敢看她:“先生今早的飞机出国,那边的项目不能耽搁,不能陪夫人回家。”
唐自知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知闻深不喜欢自己,不想对方连这么重要的日子不愿意陪自己,心口处传来阵阵刺痛,唐自知自嘲地笑了一声:“罢了,我自己回去。”
回到家唐振自是大怒,他一直看不惯闻深,他把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姑娘嫁给她,没有订婚,没有蜜月就算了,现在连回门都不愿意陪同。
唐自明脸色也不好,咬着牙关说闻深欺人太甚。
倒是唐自知成了心态最好的人,她左手挽着唐振,右手挽着吴明璨,像往常那般撒娇:“好啦好啦,你们的宝贝女儿早上起来还没有吃饭呢,饿死了,我们快吃饭吧!”
吴明璨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说:“你大了,我们也做不了你的主,但是你听妈的,让吴婶去照顾你。”
自她小时候,吴婶就来了唐家,照顾她和哥哥唐自明,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吴婶也是她的半个亲人。
唐自知拒绝:“不行,吴婶去那边肯定不习惯,而且她还要照顾嫂子呢。”
她望向陆可星,只见对方半靠在唐自明身上,一脸幸福:“小知,你就让吴婶跟着你吧,我们也放心,而且我没那么娇贵。”
陆可星这样说,唐自明先不高兴了:“老婆,你别这样说,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宝贝,需要我用心呵护。”
唐自知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从沙发上跳下去,一边往餐厅走一边说:“请原谅我不能吃太多狗粮。”
没有闻深在,唐自知过了个其乐融融回门宴,一家人在一起说说笑笑,也坚定了她要好好经营小家的决心。
日暮时分,唐自知带着吴婶回到了景深园。
管家早早就站在了门口等她,回了一躺家,吴明璨给她带了不少东西,连带着给景深园的佣人们,生怕她被人怠慢了。
吴婶去收拾自己的房间,她一个人上了二楼。
路过闻深的房间时,停住了脚步,按住门把手,竟然打开了房门。
这间是预留的儿童房,装修风格比主卧明亮许多,墙面刷成了黄色,床上铺着深灰色四件套和明黄色的窗帘格格不入。
房间里东西很少,很像是闻深的风格。
从她认识闻深的那天起,他蓝白校服的衣袖永远干净,规规矩矩地按照学生手册上的规定将头发剪得很短。
闻深与别人不同,在学校里是乖巧的学生,在职场中是优秀的领导,正是这样的魅力,吸引了她十年,哪怕两个人从未靠近过。
她的手拂过房间里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型号过时的iPad,背面朝上,花花绿绿的贴纸贴满了整个背面。
是谁贴的,唐自知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她曾经试着成为陈甜那样的女生,将头发染成栗色,换掉带有大牌LOGO的包包和衣服,甚至在大学期间辅修了法语。
可唐自知只能模仿,却成为不了陈甜,她有她独有的光芒,她有她与生俱来的优势和气质,她是她,独一无二,万众仰慕。
她想要让闻深喜欢她,喜欢真实的唐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