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博的车开走了。
他一走,任漾一张脸就沉下来了,狠狠瞪斐喜。
一想起她拦车的样子,他只觉得自己血压蹭蹭蹭往上升,气的直哆嗦。
他一把抓住斐喜的手,咬牙切齿道:“你怎么想的?为了工作,命都不要了?”
斐喜垂着眼,轻声说:“这不是没出事吗?”
“等出事就晚了!”
“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这是又把他当成小孩了。
任漾如鲠在喉,甩开她扭头就走。
而斐喜站在原地,摩挲着白玉般手腕上的红痕,忍不住对着任漾的背影喊:“任漾,你是我手底下的艺人,我付出,都是值得的。”
任漾闻言僵了僵,但还是没回头,气冲冲的走了。
这夜,算是不欢而散。
赵博的人很快来找天华娱乐谈合作详情,斐喜看上去又是意气风发的模样,穿着一丝不苟的职业装,腋下夹着合同和资料,穿梭在办公室,细高跟鞋大步流星踏在地板上,快得柔顺的黑发都飘起来。
大家于是又对她刮目相看,觉得不愧是王牌经纪人,还是有些手腕的。
咬碎银牙的只有姜涵。
但是,只有斐喜知道,那天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就变得有些奇怪。
刚进公司时任漾总是喊姐姐,紧跟着她,甚至有些粘人,连训练课程中短暂的午休间隙,也要来找她一起吃饭。
斐喜总是很包容,想不过是刚毕业的孩子,在这个公司里又没有其他好友,也是正常的。
但是现在,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任漾了,因公事碰面时,任漾变得很礼貌、疏离,像是刻意划清界限。
她懒得去想小孩是不是在生气,只在心里想,这样也挺好。
本来,就没什么私交。
《星光》定了下周三进组。
斐喜写了很多关于在剧组需要注意的东西,一股脑发给了任漾。
任漾一个字都没回。
他心里确实是憋着气的。
只是这原因,却不好说。
斐喜像是丝毫没意识到似的,他不找她,她也不好奇。
任漾觉得自己有些骑虎难下,想了想,还是不愿一直僵持。
他把那只白色眼罩珍之重之的放在床头,想,还是要给姐姐一些回礼的,不然,怎么拉近关系呢?
他还记得那年三月早春,灼灼桃花下,有个女孩哭不停,尝了他带来的梅花小蛋糕,才止住。
明明只是最常见的街边小食。
进组那天,他起了一个大早,捏着一袋梅花小蛋糕进办公室,却没看到斐喜。
有个穿制服带工牌的人站在一旁,见任漾来了,急忙说:“任老师,我是新助理,今天带您进组。”
任漾扫了他一眼,问:“斐喜呢?”
“斐老师在开会呢,”助理说:“今天柳望老师会来,她抽不出空,放心,她早就把具体安排告诉我了。”
任漾这才想起来自己微信里躺着的那几条长长的信息,都是斐喜的叮嘱。
……原来是因为今天要见柳望。
他抿着唇往外走,但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把小蛋糕放到了斐喜的桌上。
斐喜这边,也确实是抽不出手。
柳望到底是公司前期重点培养的艺人,现在要解约,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
柳望一直静静的坐着,俊朗的脸上满是阴霾。
斐喜能感觉到,对方在盯着自己,那眼神绝算不上善意。
但她管不了,大大小小的合同看得她头昏脑涨。
他们足足开了一天的会,才敲定好所有事。
结束后,她第一个迈步离开。
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她只喝了一口水,马上就开始给公关部门打电话。
敲门声很快传来,斐喜以为是公关部的,头也没抬,说:“柳望丑闻的影响范围太大,解约的事得尽快放消息出去。”
对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冷笑。
斐喜抬头,才发现,面前站着的人是柳望。
他抱着一个大箱子,眼神阴鸷,嘴角冷冷的扬起。
“你倒是迫不及待,”他说:“亲手毁掉自己建造的一切,就那么开心吗?”
斐喜默了两秒,说:“如果可以,我也不想。”
“但你还是做了,不是吗?”
“柳望,”她难得说了些藏在心底的实话:“我早劝过你停手,毕竟当你站到最高点时,丝毫裂痕,都足以让你粉身碎骨。”
“你确实劝过我,”柳望脸上浮现些笑容:“我不止一次东窗事发,你每次都帮我拦下了,你就像……无所不能的神。”
他说着,微微的偏了偏头,带着一股天真的残忍,说:“是啊,亲爱的许经纪人,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
斐喜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么多年,你给我善后,处理私事,为我跑前跑后的求资源,你那么努力,就好像只有我配得上这一切荣光……”
他说着,一步一步向前。
斐喜坐在椅子上,不得不仰视他。
柳望笑得比哭还难看,艺人的光环已经淡去,此刻的他看上去,只是个失了意的普通人,颓靡又难堪。
他高高举起手上的箱子——
“一切都是你给我的,你勾勾手指便收回去了,斐喜,你真可怕。”
“我这个弃子,今天就把一切还给你。”
箱子向下倒,里面的东西倾泻而出。
斐喜瞪大眼睛,哗的一下站起来,连连后退。
围巾、手套、胶卷底片、奖杯和粉丝寄来的各种礼物……
柳望作为艺人得到的一切。
小山似的,轰隆一声,堆在斐喜桌上。
保温杯敲在桌面上,杯盖松了,水从里面淌了出来,纸片乱飞,还有不知猴年马月的点心,一滩污垢啪叽糊在桌上。
巨响让所有人都聚集到了斐喜的办公室门口。
柳望啪得扔开空箱子。
他说:“这么多东西,也是不枉许经纪人栽培了。”
斐喜眼前发黑,咬牙低吼:“你这个疯子。”
柳望闻言笑了,一脸的挑衅。
“对了,你现在带的新人,是叫任漾吧?”他眨眨眼,说:“你可得把他看紧了……别让我,有什么报复的机会。”
说完,他吹着口哨,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