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开后，任漾找了个空隙，低头发了两条微信。

对方回了一长串语音，任漾一点开，就听到了发小机关枪似的嚷道：“知道了知道了！任小爷开口，别说是A城的一品阁，就是全国的，都按你说的来。不就是10倍价格卖给没预约的客人吗？能买得着，就已经是他们的福分了！”

任漾把手机收起来。

上午的拍摄任务不重，尤其是任漾这个男N号的戏份更是有限，他便有许多空档，能够欣赏陈肃那个助理焦头烂额的打电话，还要奔来跑去给耍大牌的陈肃擦汗递水，再挨上那么几句骂。

“早听陈肃这人黑料多了，”小崔在一旁咂舌：“耍大牌、拉帮结派、欺软怕硬……现在一看，传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任漾翘着二郎腿，眼神很冷，说：“演技也不怎么样。”

“祖宗，”小崔窥着他脸色，“你是新人，要习惯这个圈子的规则，别冲动。今天我挨骂事小，你为我出头，可就事大了。”

任漾不吱声。

小崔随口又说：“咱不能给斐姐添麻烦。”

任漾一顿，闷闷的应了一声。

小崔在圈子里浸淫多年，比谁都敏锐，当下就眯了眯眼，心想知道怎么拿捏他了，这小子怕斐喜。

只可惜人精助理，也未必次次都猜得准。

正午十二点，拍摄告一段落，午休时间。

陈肃助理满头大汗的从外头端进几个袋子，logo倒确实都是一品阁的logo，陈肃演技不行架子大，一上午没少被赵博训，这次总算是找到机会出口气了，当下就热情大方的招呼大家过来：“都别客气！我请客！”

大家一边道谢一边坐下，热热闹闹的，可当菜一掀开盖，众人一下就静了。

鼻观眼眼观心的，没一个人敢开口。

任漾却不会给他这个面子，第一个惊呼出声：“陈老师，怎么就请大家吃素菜啊？”

陈肃此刻的脸色怕是比面前的菜色还要绿上几分，瞪着助理的眼睛几乎要喷火。

助理心中也是诉苦无门，一品阁本来就是A市著名的高档餐厅，没有预约根本进不去，他求爷爷告奶奶许久才让人家给他们加了个塞儿，代价是10倍的价格，陈肃不是出不起，可一个剧组百来号人，10倍价格的高奢餐厅，助理敢调动的预算，也就顶这几个素的。

任漾笑眯眯的：“陈老师，这是最近在减肥？”

陈肃咬着牙接了这个台阶：“对，对，咱们剧组女演员多，我也怕点太多肉菜，大家嫌油腻。”

任漾上下打量他一个来回，说：“理解，我都理解，三十岁的人还要演小鲜肉，陈老师压力一定很大吧。”

陈肃气得发疯。

下午，先拍的是任漾和女主角乌苏灵的对手戏。

乌苏灵作为浸淫演艺圈多年的前辈，演技被磨砺得炉火纯青，而任漾却一点都没有被压制住的迹象，他熟读剧本，入戏颇深，即便是新人演员，状态却非常好，一举一动，充满了灵气。

两个人几乎是一条过，赵博在监视器后面看得连连惊叹，忍不住鼓掌。

这场戏任漾演得酐畅淋漓，对方也是如此，结束后，乌苏灵主动向他伸出手，说：“任老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新人，演得太好了。”

陈肃一事后，这是第一个公开向他示好的人。

小崔几乎要感动得落泪，可任漾态度仍旧不卑不亢，没有一点抱大腿的意思。

下一场要拍男女主角，任漾找个地方坐着，小崔跟在他身边喋喋不休。

“你这是什么态度？”她在他耳边喊：“多和乌苏灵攀攀关系呀！对方可是大前辈，陈肃一个没实力的资源咖，打狗也要看主人的！”

任漾狠狠呛了一口，震惊道：“你说谁是狗？”

小崔闭嘴了。

任漾懒得解释什么，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手机，几次三番点开斐喜的聊天窗口，却是一条新消息也没有。

他斜了一眼正在敲手机的小崔，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

还有点，痒痒的。

他若无其事的翻了翻手中的剧本，说：“接下来没我的戏份了吧？”

小崔看他一眼，眼神极为警惕：“没了你也得在这待着，男一号都没拍完，谁敢走？”

任漾说：“知道了，”顿了顿，又问：“小崔，保姆车钥匙呢？我去拿个东西。”

陈肃这场戏拍得极为不顺。

任漾珠玉在前，陈肃的那点演技根本不够看。

他被赵博从早骂到晚，乌苏灵和他对戏，要处处迁就他，压着自己的演技，和面对任漾时截然不同。

区区一个新人演员，能有什么能耐……

陈肃咬着牙，张口说：“小乌应该还没从和任漾的戏里出来，要不这场先放一放，先拍任漾吧。”

这口锅砸下去，乌苏灵面色一冷，陈肃却没顾得上，而是抻着脖子招呼小崔：“任漾在哪呢？还不快把他叫来！”

他没错过小崔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

小崔说：“任漾去车上拿东西了，马上回来。”

一边说，她一边紧急的敲着手机。

任漾不接电话。

陈肃几乎控制不住嘴角上扬，急切的说：“怎么回事？任漾不是新人吗，前辈没拍完，他就早退？”

几个三四线的小演员纷纷跟着声讨起任漾，他们咖位低，位卑言轻，主角的戏拍完前都不敢下班，任漾这样出挑的新人，足以令人眼红。

眼见赵博的脸黑下来，陈肃一脸的期待。

——

斐喜前脚关了办公室的灯，后脚就收到了小崔的消息。

一向有条不紊的金牌经纪人步履慌乱，高跟鞋敲击着台阶——她甚至没有乘电梯。

一只手拎包，另一只手打通了小崔的电话。

“小崔？任漾他……”

夜露深重，剪剪秋风，她一脚迈出公司大门，下句话才刚冒头，一抬头又猛地噎住了。

全黑的加长保姆车，载过天华娱乐大大小小许多梦想，她开过，接送柳望去各种场合，小崔从她手里接过钥匙，载少年驶入广阔星途的第一步。

但是少年把车开了回来。

寂静大街空无一人，车窗只落下半截，对方像是累极，整张脸都倚在上面，鸭舌帽下碎发乱蓬蓬的，双眼紧闭，沉沉的睡着。

斐喜默了两秒，对着电话那头说：“……任漾他在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