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亿雪感觉到古怪，满肚子的疑问却又不想再问。
勇气这种东西一旦泄气就再难以凝聚起来。
两人的奶茶很快做好，找了最里面一个安静的位置坐下之后却相对无言。
惊恐到了极点之后辛亿雪却发现自己反而坦然了。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都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家这20多年来偷来的幸福生活，都是由温老师家的不幸造成的。
温老师那么恨，想怎么对付他们都是应该的。
就连余老师这样的人都不插手这件事，辛亿雪就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过于天真。
她心不在焉地喝着奶茶，却发现温老师只是捧着奶茶一直没有动。
辛亿雪不由觉得有些心酸，以活死人的身份游荡在这世间20多年。
可这20年来温老师虚要听从爸妈的话，没有一天自由可言。
即便表面上再像个正常人，也不可能完全和正常人一样。
心里不断麻痹自己都无所谓了，可这一刻还是很想哭。
尽管辛亿雪也说不出自己的眼泪为谁而流，又或者都有吧。
为了自己和爸妈，为了温老师余老师。
如果没有这件事，即便过贫穷一点的生活她也是愿意的。
“温老师。”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再次叫道。
温书却淡淡地打断了她，“进食对于人类来说应该是一种享受和自我安慰，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好好享受，好好珍惜。”
珍惜作为活人，还能感受到食物的每一种芳香。
毕竟人死了之后，就没有什么味觉可言了。
能闻到的是大多来供奉的香火。
时间稍微长一点便能从中感觉出祭品的好坏。
辛亿雪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点点头不再追问，而是安心喝起了奶茶。
等奶茶见了底，连碗底的珍珠都被戳破杯盖倒出来吃掉后，温书才把视线重新放回到她身上。
“余文说了，我们两家的恩怨由我来做出决断，你应该很失望吧。”
其实温书对于辛亿雪并不算陌生，前些年她还没有开始修习邪法，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是完完全全的活死人状态。
幼小的辛亿雪同样看不到她感觉不到她。
有些事情是需要辛文轩亲自交代，她自然见过辛亿雪好几次。
那会儿就觉得辛亿雪聪明又可爱，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她的灵魂纯粹透净，完全不像她爸妈一样透露着深深的污秽。
那她每次看到辛亿雪都会忍不住联想到女儿，她应该又长大了多少，她的性格变得如何？会喜欢余老师吗？
肯定又变得更漂亮了，在学校里会不会有男孩子喜欢，会不会偷偷早恋什么的。
每次一想到自己的女儿，温书对于辛亿雪的怨恨就多上一分。
而伴随着的还有对这个孩子的喜爱。
她也算是见着这个孩子长大的，怎么可能完全无动于衷呢？
果然辛亿雪摇摇头，“怎么能谈得上失望呢？这应该是我对两位老师的奢望才对。”
“是我不懂事才会在余老师面前揭开这道伤疤。”
辛亿雪这样的性格看似是积极向上的乐观派，可实际上是妥妥的悲观主义者。
所有的事情往最坏的那方面去想并做出应对到，最后即便没有到那一步，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如果我说我要你们全家人的命呢？”温书看着她温温柔柔地笑了。
在辛亿雪看来这张看不清模样的脸带着一股子违和的阴森，让她不由感到害怕。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们除了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辛亿雪心中一凝，面上却故作轻松的回答道。
“在这之前我想让你先劝你爸妈去动手坐牢，你也能接受吗？”温书继续追问道。
辛亿雪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还要这么多余的一个条件，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很果断地点点头，替爸妈答应了下来。
当初温书在辛文轩面前毫无反抗能力，很干脆地做了交易。
现在他们面对温书竟然也是一样，都因为对彼此的实力过于了解毫无反抗之心，不做徒劳的挣扎。
果然是风水轮流转啊……
“我知道了。”温书点头，辛忆雪本以为她还要说些什么，却迟迟没有等到下一句。
“温老师，然后呢？”她忍不住主动问道。
温书看了她好一会儿，觉得她是真的可爱得有些可怜。
“你想要什么然后？”
辛忆雪：“……”
“你先回去劝劝你爸妈，看他们怎么说吧。”温书也没有继续为难她。
她真正想对付的人不是这样的一个小孩子。
“好。”辛忆雪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家里，今天辛文轩和辛颜都休息在家。
两人正在准备晚上的菜品，辛忆雪看着他们买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本就沉重的心情更深了几分。
可一想道温老师和余老师的样子，她还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爸妈，我有点事想对你们说。”
“小雪今天怎么回来晚了点，你爸正打算给你做点好吃的，好让你早点回学校呢。”
辛颜洗着菜看了辛忆雪一会儿，说道。
辛忆雪周日只补早上的课，下午休息吃了晚饭就早早回学校上晚自习。
当爸妈的心疼孩子在学校吃得没营养，一到周末家里的伙食总是格外丰盛，到了周日下午更甚。
辛忆雪这个周末过得这么难忘，眼下对于学校没有太大的感觉。
“晚饭先不急，这不是还早吗？但是我要说的事情很重要。”辛忆雪小声说道，却强调事情的严重性。
“这孩子。”辛文轩和辛颜对视一眼，也只能依着女儿。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一家人一起走到客厅，很随意地坐下。
“爸爸，自首吧。”谁也没想到辛忆雪第一句话是这个。
辛文轩坐直了些，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辛忆雪，有种说不出的骇人。
辛忆雪没有回避爸爸的打量，然而她却心酸地发现，爸爸原本帅气的脸上有了不少皱纹，老态明显了许多。
头上也有了很多白头发。
时光带来了许多，可也带走了许多。
这世上太多事本就是一个循环，又有谁能避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