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玲玲的作案手段很高明，但并不能掩人耳目。

戴明知一生屡遭生离死别之苦，从两个女儿双双离他而去后，戴明知就时常有心绞痛的症状，这一点在戴明知的公司可谓是人尽皆知。

据戴明知的老朋友提供的情况来看，戴明知在死前一个月就说自己最近经常梦到死去的母亲、妻子以及女儿，每次提起旧事他就忍不住痛哭失声。

在死前两周的某个深夜，戴明知的生活助理曾驱车带他前往医院就诊，主治医生回忆说，当晚戴明知做检查时一直念叨着亡妻的名字，甚至口口声声说自己起夜时看到亡妻在厨房为他做饭。那时医生就说过，戴明知的心脏受不起任何刺激了。

在医院治疗了五六天的戴明知出院后搬到了城郊的别墅疗养，期间他频繁打电话给生活助理，说自己接到被拐卖多年的大女儿打来的求救电话，他要收拾行李去某山村营救女儿。

但生活助理在戴明知的手机里并没有找到任何陌生人的通话记录，警方在调查时也证实了这一点。

戴明知的精神情况不容乐观，他死前最后一周，生活助理几乎是全天候贴身照料他。他说那段时间和往常一样，除了公司里的秘书和工作助理外，几乎没有外人到访。

据生活助理回忆，戴明知死亡当日，自己正在超市采买，戴明知打电话给自己说小女儿的丈夫在她生产当日选择舍母保子，他现在要去找小女儿的丈夫拼命。

吓坏了的生活助理扔下东西就往回跑，看到戴明知晕倒在别墅区门口，手里还紧紧攥着水果刀。

送医抢救无效的戴明知身亡，生活助理一直在联系他生前的近亲家属，但亲属一听戴明知早就立下遗嘱将遗产全部捐献给公司基金会后，竟都推脱着不肯来收尸。

生活助理便只能将他的尸体留在海山医院太平间。

警方介入调查后，很快便发现戴明知生前遇到的种种怪事都是人为。

起初，戴明知失眠多梦，常梦到故去的亲人，是因为有人偷偷调换了他常用枕头的枕芯，枕芯的材质会在人略有动静时便产生轻微细碎的噪音，枕芯里添加了百合、兰花、水仙花等味道的香料，闻起来虽然有淡淡的香味，但却会严重影响睡眠质量。

而戴明知第一次入院治疗时称自己在厨房里看到了亡妻的身影，其实那晚他看到的是便携投影仪投映出来的影子，由于精神状态奇差，当时又是深夜，戴明知无法辨别出那是投影。

至于他接到的数次电话，比如大女儿的求救电话，告密小女儿丈夫的电话，其实并非是真的电话，而是有人从语音摄像头发出的声音。精神恍惚的戴明知在听到铃声后想当然地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响，但已是强弩之末的他根本无法分辨声音的方位。

枕芯、投影仪、语音摄像头……这些东西都是凌玲玲购买并假借工作的名义偷偷放到戴明知家里的。

还未等警方将凌玲玲带回来，她的动机随着调查的深入很快浮出水面——凌玲玲被人收买而杀人。

凌玲玲的好几个银行账户在过去一年内收到了上百笔数额在几万至几十万不等的转账。

不得不说转账的人很聪明，他的转账多是“201314”“52000”“131420”之类的特殊数字，普通数字的转账则备注“给我最亲爱的女友”“爱你我是认真的”，这些转账都被认定为是对方出于爱意的赠予。

在调查中，转账者和凌玲玲一口咬定两人是情侣关系，这些钱款都是男方赠予女方的礼物。

如果不是凌玲玲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解释为什么要在戴明知家里动手脚，而她所谓的男朋友对凌玲玲的个人信息一问三不知，这案子说不定还真就不了了之了。

针对戴明知的调查告一段落，但给凌玲玲转账的男人拒不承认自己背后还有指使者，只一个劲强调自己做的就是帮人追女孩的生意，他只负责给凌玲玲转账，并不清楚幕后雇主的身份。

深挖幕后黑手的身份势必需要很长时间的调查，而针对邱夜提供的非法人体实验的线索的调查同样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警方根本耗不起。

“干脆咱们就把戴明知被谋杀和非法实验分成两个案子来办，先公布戴明知是被雇凶谋杀的，并透露幕后真凶的动机是寻仇。”办公室里的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提建议，夏萤略思考一会儿便道，“我们就把话说到这儿，就说涉案的其他受害者暂时不同意公开细节，警方正在努力。”

虽然听起来很像是在糊弄人，但就目前的形式来看，似乎只能这么办。

“付队，汇款人背后的雇主查到了。”负责侦办此事的欧阳一路小跑着冲过来，正正好好跟景太蓝装个满怀，他胡乱摸摸景太蓝的脑袋就算道了歉，又道，“雇主是王大宽的特助，但特助雇凶的钱都来自王大宽本人，目前我们没有打草惊蛇，等你一声令下我就带人杀过去。”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夏萤一瞬间有点眩晕。

假如按照邱夜所说，戴明知的死是因为发现了非法人体实验而被灭口，那么现在浮出水面的王大宽岂非就是这场非法实验的幕后黑手？

欧阳说得对，以王大宽的身份以及这场非法人体实验的规模，的确不能轻易进行对他展开调查。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一个人。

“付队，王大宽没结婚没子女，想打探他的往事，恐怕目前只有去问季寒的姥姥，何家老太何璧。”

像王大宽这种遵纪守法的纳税大户，除了十几年前跟安岚的谣言外没有任何黑料的企业家，想挖到他的私隐还真得靠他的“故人”。

何老太对突然到访的一屋子警察表现出了明显的激动之情：“是不是邱夜的案子有消息了？”

“姥姥，我们来找您是为了别的事，但这件事查清楚后能帮我们更快锁定邱夜的身份和下落。”夏萤刚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慰何老太，却没想到何老太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只不过在听到王大宽的名字时，她微微愣了一下。

“大宽，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他的那些秘密我本不该说，只不过……唉！”

她叹气，陷入回忆。

“我三十多岁时征战商场，意气风发，我那时一边忙事业一边忙家里，非常需要聪明孩子帮我打理工作业务。

当时灰头土脸来青琴市闯荡的王大宽，就是我手下的实习生之一。

这孩子从小就喜欢男孩，他父母守旧，觉得他肯定是精神有问题，所以就把他送去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你们也知道，那时候有些私人开办的精神病院打着治病救人的幌子骗钱，他们用电击的方式去治疗王大宽这种孩子。

王大宽在多次电击及被迫服药后失去了生育能力，因此看起来他不再喜欢同性了，但实际上是丧失了爱的能力。

后来没多久他父母过世，他就来青琴市打工，他勤快老实但又不争不抢，我当时很喜欢他，一路提拔他成了总经理。

又过了几年，大宽说他攒够了钱，想自己创业，我知道他的野心，但也相信他的品行，所以一直都很照顾他。

大宽知道感恩，跟我公司有冲突的业务他都会避免，没多久他就成了咱们青琴市有名的大老板。”

王大宽的生平除了在精神病院被治疗的那一段比较黑暗外，其余的倒都很正能量。

付二春心事重重地跟何老太要来了当年精神病院的名字和地址，小声道：“戴明知因为调查被灭口，如果真凶就是王大宽，我们得抓紧时间了。而且……得保护好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