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崩逝了。
在那个所有人都庆祝的日子里。
据说那天,皇宫里所有人的脸上都失去了喜色,静默地吃完除夕晚宴,顾起銮和林澧舟在凤仪宫守了皇后整整一晚,第二天,所有的红灯笼都被撤下。
顾庆瑜悲痛之余,命人调查了皇后的死因。
顾起銮猜到可能是谁动的手,只不过没有证据。
国家不可无国母,举国同哀三天后,濯贵妃被被推上了皇后之位,而五皇子顾起铮被封为驰王。
如此,顾起铮便有了和顾起銮相较的资格。
凤仪宫中,卫琼趴在地上,双手死死抓着顾庆瑜的袍边,不让他离开。
“陛下,你听我解释!”卫琼恳求着。
但昔日宠爱她的顾庆瑜没再看她一眼,只是背对着她,平静开口:“卫琼,你变贪心了。”
说完,便从卫琼手里一把扯出袍边,大步走出。
顾庆瑜查到了,是卫琼下的手。
那个曾经纯真无暇的女子,为了权位,杀了人。
得知此事的顾庆瑜顷刻间对卫琼的爱意全无。
她不是想要权位吗,那就给她,看看她有了想要的权位之后,能掀起什么风浪。
朝中之人都不是傻子,虽然陛下让卫琼母子俩的地位都提升了档次,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自先皇后薨后,陛下对他们母子的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由此联想,便能想到原因,任他们上赶着求人巴结,也没人去。
有时候权位并不是万能的,还要有人心和利益左右。
在能帮到自己的更大利益面前,有谁会贪心眼下的一时顺利。
不过他们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究竟为何,只能跟着陛下的行为做决定,一不小心就可能满盘皆输。
哪怕卫琼做了皇后,却只是个继后。
哪怕顾起铮做了驰王,却也只是个王。
妄图与天命之子较量,还差得远。
顾起銮生来就是要做帝王的。
他们输了,输就输在贪心不足,不该对楚筱和顾起銮及身边的人动手……
而顾起銮没有多少时间可供消沉,他是一国太子,任何的伤痛都要自己受着,不能耽误国家大事。
目前足够能对枭元造成威胁的只有两人,一是远在北地的婴燧休,二是在枭元待了十几年的钺国四皇子周暨。
婴燧休目前没什么动作,不过很会拉拢民心,北地五城无不对他臣服,受他庇护。
周暨最近的动作倒是不少,而他也马上要回到钺国了,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目的不纯。
代狞曾拦下几次送信的人,发现都是公主约的周暨。
只不过顾起銮对周暨的怀疑已经无法消除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
阳春三月,顾庆瑜召集皇亲国戚和世家大臣在京城的郊外神坛祭祀祈祷,盼望这一年风调雨顺,兴隆昌盛。
神坛是百年前就建好的,废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因为京城地界,仅有此处风水极佳,适合祭祀祈祷,还有几个人因为急忙赶工,几日未歇,没有任何保护的从那石柱上摔了下来,血溅当场,脏染了这神圣之地。
不过无人在意,其余人美其名曰,他们是为了国家大运而牺牲,是英雄。
只有那几人的家人哭喊着。
什么狗屁说道,全是用鲜血染就的。
他们的家人问着天,像他们这种穷人生来就是被身居高位者欺压的吗?
老天爷才不会回答。
他们得到的不过是一笔钱,对高位者不值一提,对他们来说却能衣食无忧一辈子的钱……
长长的石柱似乎要捅破了天,需要五个人拉着手围成一个圈,才能勉强环抱住一根柱子,整个神坛皆呈纯洁的白色,四角各挂着一个大大的金铃铛,很轻,风一吹就响,中间还立着一个枭元的旗帜。
从神坛处向下看去,东西南北四面皆有一道长长的阶梯,人和树看起来就渺小的一点。
千层陡峭的阶梯,没有一个人可以躲懒,枭元人认为,神坛设的越高,离神就越近,越诚心,就会越灵验。
每到了每年的这一天,女眷们只能在心里抱怨着,但还是乖乖爬梯,到回去时再休息半月。
老祖宗留下的规矩,陛下都得老老实实的爬梯,她们就更不用提了。
林澧舟和林欲眠是不用去的,所以顾起銮去找周暨同行。
周暨是钺国子民,却要和枭元人一同祈祷枭元国运,真是荒谬。
不过这么些年他也过来了,这次当然也是。
周暨跟顾旖颜说了一声,得到肯定后从她身边走开,来到顾起銮身旁。
“太子殿下,怎么自己没人陪,就过来打扰别人?”周暨试探性的问道。
顾起銮笑笑说:“是本宫的不是了,不过你马上就回钺国了,打算带她一起吗?”
周暨知道顾起銮口中的“她”指的是顾旖颜,回答道:“当然。”
听到肯定回答,顾起銮的脸色立马暗了下来,沉声冷漠开口:“本宫不会让她跟你走。”
这下周暨也似乎点了火药般,质问着:“凭什么?”
“凭本宫是她长兄,就不可能让她羊入虎口。”
听到此话,周暨看了顾起銮一眼,顾起銮直勾勾盯着他,眼神锐利。
周暨转过头,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缓缓道:“太子殿下管的还真宽。”
顾起銮冷笑一声,道:“当然,本宫可舍不得这个妹妹,还想让她晚些再嫁人呢。”
这一句话,将原来两人之间浓浓的火药味稀释,也让两人的情绪平缓不少。
周暨眼底有了笑意:“可惜她已不是孩童,再晚怕是嫁不出去了。”
顾起銮点点头:“去扶着她走吧,这可不是她这般小女子能轻易坚持下来的。”
“那就谢太子殿下了。”周暨停下脚步行礼,接着去顾旖颜的身边,扶着她一层层迈上去。
顾起銮的话语,无一不在试探。
但他知道了,顾旖颜对周暨一定有用,或者可以说是喜欢她。
待人都到齐时,正好是午时,若是过了午时是会被惩罚的。
没有任何遮挡的,太阳直接照在神坛上,本来爬了这么高,就已经气喘吁吁,满身是汗了,又被阳光这么一直照着,几位女眷当场晕了过去,被人抬到柱子后乘凉,清醒之后还要回到仪式。
有人犯了恶心,吐在了神坛的场地,直接被拖走,打了板子。
几位穿着怪异、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走上前,挥舞着手中的鼓,用手拍打,绕着圈,晃的人眼晕,更加难受。
待那些人舞蹈完,顾庆瑜跪着上了三支香,紧接着是卫琼、顾起銮,其次由高到低位依次敬香。
之后,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磕了三个头,就算完成。
下去时,有几人头晕,摔了下去,还好是十步一长阶,所以并未出事。
顾旖颜是被周暨背下去的,虽然被人指点着说了几句,但她就喜欢这种感觉。
虽然下去比上去快,但还是把众人累的不行。
尤其是周暨。
不过他并未全程都背着顾旖颜,顾旖颜心疼他,背了一会便让他放下,周暨也怕她累着,她走一会儿,他便让她重新上背。
“这成何体统?”
“还没有婚约就这般将恩爱显于人前,真不知羞。”
“……”
周围的人说的话都传进了周暨和顾旖颜耳中。
两人没在意,并排走着。
本来,程娇打算和周暨再最后在枭元游玩一次的却没成想,忘了要祭祀这一茬,计划全被打乱,还要休息几天养养体力。
刚回到公主府,程娇便脱了鞋上床榻,扯过被子就睡觉了。
睡梦之中,程娇被呛醒,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就看见身旁一圈火焰将她围住。
程娇立马精神起来,双手死死捂住口鼻,使劲喘着气,也能呼吸。
她站起身,床榻上的木架子却掉了下来,掉在了她的被褥上,而后瞬间炼起火焰。
“小橘子,这怎么回事?”程娇找着空子,想跳出去,但浓烟迷了眼,她看不清。
“偏殿的烛架倒了,把书点着了。”小橘子甜软的声音却说出了冰冷的话语。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啊!”程娇见跳不出去,开始着急了,直接大声说了出来。
小橘子依旧冰冷的回答她:“我不能提醒你,这是规定哦,亲~”
……既无能,又无用。
“商城,赶紧把商城界面打开!”程娇心急如焚,要是她死在这,就彻底死了。
识海中出现了商城界面,程娇快速的一页一页翻着,迟迟翻不到保命产品。
“小橘子,直接给我保命!”程娇翻不下去了,因为她感受到了脚上传来的灼烧疼痛感,和被火焰热浪炙烤着的感觉。
小橘子摇摇头:“商城产品需要宿主亲自下单哦~”
程娇要急死了,小橘子还在这磨磨叽叽的,无奈,只能快速翻找,早知道她就该早屯一些保命产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娇找到了保命产品页面。
最便宜的“刀枪不入”还要十万积分。
程娇只有几万积分,对小橘子说:“我要买刀枪不入!”
“不可以哦,由于你之前有许多任务没完成,积分不够,无法购买。”
像她这种普通大学生,智商一般,情商一般,家境一般,哪哪都一般,穿越到这种世界,真是除了耍一些小聪明,还有一个公主的身份,就一无所有了。
就连任务也不能全部完成。
“我赊账不行吗,等我以后努力还你。”
“亲,不支持赊账哦~”
小橘子的一句话就打断了程娇所有生的希望,她坐了下去,抱着双腿,脚背被掉下来的细床梁烧的“刺啦”一声,程娇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身后床上的的火焰马上要烧过来了,程娇一动不动,闭眼安静等待死亡。
周暨……
程娇突然想到了这个名字。
她想开口叫他的名字,却怎么也叫不出来,头疼的厉害。
她隐约听见外面的声音。
“救救公主,公主还在里面!”
“能救早就救了,这么大的火怎么救?”
“公主!”
“别进去!”
吵吵嚷嚷的,程娇马上失去意识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公主在哪?”语气很急迫。
是周暨。
程娇想回答,却瞬间没了意识。
“公主在寝殿睡觉,都怪我……”
周暨没时间听小侍女自责,直接将外袍脱下,放入水缸中浸湿,接着罩在身上,直接弯腰冲了进去。
火势很大,烟雾弥漫,几乎看不见屋内的场景,房上的横梁掉下来好几根,有的已经被烧成了黑木炭。
周暨将袍子上的袖子捂在口鼻处,烟熏的周暨眼睛又酸又疼。
周暨知道她寝殿的位置,直接摸索过去,身上原本干爽的衣裳也被外袍浸湿,糊在身上难受得很。
“公主,公主!”周暨含糊开口喊着。
只有一根塌了的架子回应他。
他眯着眼,越过数道火焰,来到她的床榻前。
看见了顾旖颜身后的火焰烧上了她的衣裳,头发也快烧没了,他越过去,将袍子脱下盖在了顾旖颜身上,扑灭了引上顾旖颜身上的火,接着伸手快速拨开了压在顾旖颜脚背上的木头,将顾旖颜抱了起来。
顾旖颜的重量比平时重了不少,不知为何,周暨心里一沉。
他抱着她冲出火场,因为抱着顾旖颜,所以他刚才也吸进去不少的烟,头有些疼,到了安全地点,将顾旖颜放下,就倒了下去。
他还是有意识能睁开眼的,只是头太疼了。
顾旖颜的头发几乎被烧光,衣裳也被烧的差不多了,只是被周暨的外袍裹着,看不到她近乎裸露的身体,刚刚被火烧过的地方都留下了骇人的烧痕,连右脸也是。
周暨费力抬起手,想探探她的鼻息。
微弱的,但是还有气息。
程娇没想到自己还能醒来,却还是在那个该死的世界里。
她浑身疼痛,缠满了纱布,像个木乃伊,只留下了耳朵、眼睛、鼻子、嘴的位置供她听声音、呼吸、吃饭、喝水。
至于排泄,自然也是留了地方的。
只是她张张口就疼,说话更是沙哑不堪,嗓子疼得很。
“我还活着……”她说。
一旁照顾她的几位侍女听她开口说话,连忙来她身边,各个带着哭腔回答。
“是啊公主,吓死奴婢了都要。”
“本来以为救不出你了,没成想周郎君不知从哪得知的消息,直接赶过来冲进去把你救了。”
“公主先别说话了,奴婢喂你喝几口水。”
那侍女说完,用一只汤匙舀了些水,洇在她的唇上。
“周暨呢?”程娇只想知道他现在在哪。
侍女回答道:“周郎君被烟熏的不舒服,在府里休息呢。”
听了这话,程娇沉默不语。
没想到真的会有人为了救她甘愿犯险。
她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很可恶。
为了完成任务回家,想尽办法让周暨喜欢上自己,他连性命都豁得出来,她却一直只是在利用他。
而今,她心里泛酸,眼泪止不住的流。
或许,这不只是单纯为了回家而要完成的任务。